走近王立岗 作者: 时间:2011-12-23 次数:611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张卯春
  今年9月1日,与《清徐老年》编委会主任樊济龙、主编戴受轩给王立岗送杂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久仰的传奇英雄,短短的时间,给予我深刻的印象。
  曾让日寇闻风丧胆的勇士,慈祥平和,满口徐沟话
  按照约定时间,我们到达太原警备区休干所,打听王立岗具体住址,有人指指不远处小二楼,并说王军长洗澡去了。这是大院唯一的二楼,连体两户,人称将军楼。王立岗门上的对联拙朴有力、红颜犹在。上联:玉鼠回宫传捷报。下联:金牛奋蹄涌春潮。横批:辞旧迎新。一会,一辆黑色军车悄然而至,下来一位神采奕奕的老人。
  是他,樊主任说。我们迎上去,寒暄之后,老人把我们让进屋。小楼房间窄狭,陈设朴素,远不及当今80后的居室排场。薄云天气使这个小屋阴暗不明。迈入不足十平方米的客厅,老人先拉开电灯,又去开窗台上的台灯,拧了几遍没反应。哦,怎么不着了?我们说不用了。坐在沙发上,我才细细打量这位叱咤风云,使日寇闻风丧胆的老战士。两鬓染霜,乡音未改,戴一付有色老花镜,深灰衬衫,淡白裤子,布鞋。面部皱纹寿斑双颊漾溢着和善与慈祥。言谈举止,和颜悦色,看不出一点血雨腥风留下的痕迹。“身体挺好啊。”戴主编说。“马马虎虎,再过一年就90了。”老人朗朗一笑,对自己的身体充满了信心。“您是全市全省知名老革命。”我说。王立岗是省市少有的高龄老功臣。“不、不、不……”老人谦逊地摆摆手。
  我们村有一位同蒲支队的老战士,我曾问起王立岗,他对王立岗十分钦佩,说他“胆头子大嘞!”我靠近王老,用家乡话学说老战士对他的这句评价。
  老人听罢,仰起身子,开怀大笑。
  抗日战争时期,王立岗与战友们战斗在晋中平原、汾河两岸。大常歼顽敌、激战杨李青、破袭榆太路、太原炸影院、活捉日本兵、同戈炸飞机、突围高崖头、奇袭贾令镇、护送彭德怀、刘伯承、陈毅……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笑声,是对日本侵略者的蔑视,对人民战争胜利的欢呼。血与火,多少事,尽在一笑中。
  出门时,我指着对联问,“是您写的吧?”我知道王老参加革命前是太原平民中学的学生。
  “不是。孙子写的,刚刚四年级,写的还可以吧!”老人指点着对联,舔犊之情溢于言表。
  王老是英雄又是普通人,生于龙家营村的一个平凡老者。
  二十公分高的纪念碑,浸注了对战友的无尽思念
  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谈的最多的是战争、战斗,但王老从未谈及个人的功绩,念念不忘的是他的战友。古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王立岗身经百战,九死一生,成为人民解放军的高级干部。今天,在休干所颐养天年,他是幸运的。许多并肩战斗的亲密战友,倒在了黎明前的战火中,这是王老的最痛。
  王立岗面容悲戚,语言沉重,给我们讲述牺牲的战友。讲的最多的是史宗英。对史宗英我有所了解,我看过王老的回忆录,也走访过徐沟东北坊史宗英的侄儿。今年春天到吕梁山余脉的洛池渠调查,该村两位老人都说起过史宗英和她的父亲史良相。清太徐沦陷后,三县政府转移到洛池渠。史宗英随时任徐沟县县长的父亲史良相前往。其间,史宗英曾在山村任教。70年过去了,龙钟老翁还清楚地记得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漂亮女先生教他们学习阿拉伯洋码码。
  我向王老说起这些。王老说,是的,史宗英小名叫凤娃。她姥姥家与王老一个村,从小就认识。抗战前史宗英在太原阳兴中学读书,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对日本侵略者非常仇恨,而对阎锡山及她国民党父亲一伙又十分失望,她积极要求参加八路军,遭到家人反对。1939年秋末,在王立岗的接应下,偷偷离家上了山。她先在榆次抗日妇救会,后到和顺抗日政府工作。一年后,他们又相遇了。
  “弱不禁风的娇小姐,整个变了样,原先文文雅雅,变得泼泼辣辣,满口革命词汇,个子也长高了。”说到这里,王老容光焕发,显现出当年战地重逢的喜悦。再次相见是1941年春天,和顺县孙宾沟野战医院。王立岗因病住院,又送来一个女同志,原来是史宗英。在那个只有一位医生,几间窑洞的简陋医院里,两位年轻人得以短短的相聚。几天后,王立岗病情好转,要求出院。史宗英恳求他,“再等三五天,我好些了咱们一起走”。王立岗归队心切,婉拒了史宗英的挽留。送给史宗英一枚防身用的手榴弹,走了。这一走,竟是永别。“那时自己年轻……”王老缓缓地说,悔意深深一言难尽。离别的第四天,日伪军袭击了孙宾沟。王立岗闻讯火速带部队前往。然而,一切都晚了。医院人员有的被杀有的被俘,史宗英甩出手榴弹冲出窑洞,在村口不幸被敌人击中,献出了18岁的宝贵生命。王立岗站在史宗英的遗体旁,欲哭无泪,有的是对自己深深的自责,对日本侵略者刻骨的仇恨。
  “可惜了她的年龄……”王老摘下眼镜,擦擦眼角,结束了对史宗英的回忆。
  凤凰涅磐,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幸福,五百年后她还会浴火重生吗?
  屋里静悄悄。
  王史之间,除同志之谊外,是不是还有儿女之情?王老在回忆录中曾写道:群众“认为她是我的小媳妇”,“硬认她做干女儿,因为她确实很标致。”今天,他的言谈表情给人的也是一种猜测。而史家人却肯定地认为,宗英如不死,一定会和王立岗结为伉俪。我想问一问王老,但忍住了,有了答案,或许可以满足好奇或者说实现了良好的希望,但对当事人又会怎么样呢!
  沉寂之后,王老取出两页纸递给我们:“这是徐沟地面牺牲的烈士名录。我写的。”
  在樊、戴看名录时,我突然发现靠墙的物架上有一尊小小的纪念碑,石质,约二十公分高,底座上耸立着三角形碑身。三角的一面用红漆写有“抗日战争榆太祁同蒲路西烈士纪念塔”,另两面是烈士姓名。
  桑榆晚照,老战士坐在沙发上静静地陪伴着自己的战友。60多年的风风雨雨漂白了少年头,挥之不去的是铁马冰河、枪林弹雨的记忆和对战友的思念。
  因一句问话,老人连连斥责“胡说八道!”
  前不久,我看到某县区某志书的一段记载:1938年12月,八路军四支队趁高白镇赶庙会之际,歼灭日军100多人,其中俘虏日军40余名,缴获机枪11挺,步枪、手枪146支。四支队无一伤亡。抗战之初,本县域取得如此战果,应当令人振奋。我却心有所疑。今天,我把这件事讲给王老听,问他是否知道这一战事。“胡说八道!”王老反应敏捷,语言坚定,毫不迟疑的说。“那能俘虏那么多鬼子,胡说八道。”
  他一再强调,日本鬼子很难打,打鬼子不容易。武士道很顽固,军事素质也高。115师在平型关打死一千多,没有抓到一个活的。他说,1945年17支队参谋长马乐清带领部队在东蒲村消灭了20多个日本鬼子,战斗打得非常残酷。这是清太徐地区抗战史上最大的胜利,延安《解放日报》都登了。他和战友们在大常活捉过一个日本兵,是偶然遇到的,也不是战斗中俘获的。
  他告诉我们,也没有过那么多,清源城里最多时驻有三、五十个日本兵,徐沟十来八个,主要是伪军。
  王老严肃的神情,近乎粗暴的话语,给我以心灵的震憾。
  有人断言,任何历史都是当代史。当代人按照自己的好恶或某种利益需要对历史进行取舍,使本来面目变形、扭曲,有的甚至杜撰、造假。历史不应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王老作为历史的见证人,正视历史、尊重历史、接受历史,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解读历史,并对虚夸进行无情鞭挞,是对实事求是的努力坚守和捍卫,难能可贵。“胡说八道!”振聋发聩,当使我辈警省。
  切切故乡情,赞美、喜悦、遗憾都是爱
  王立岗离休后,不留长期工作的云南,不恋可以安居的北京,而是定居太原,回到他浴血战斗的晋中故土。对生他养他的清徐更是一往情深,转战天涯,清徐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现在,他关注着家乡的发展,期望家乡更加美好。他说,他订阅多种报纸,常常看到有关清徐的报道,上个月回徐沟等地转了一圈,清徐发展非常快,很高兴。
  一位军官走进门。王老对他说,等一会。见人来,我们准备走。王老说,没事,再坐坐。一再挽留。
  王老说,希望家乡的领导与老同志多来往,共同为清徐的发展出力献策。听说徐沟要重修文庙、城隍庙,这很好。是不是也能修一个烈士纪念碑或纪念亭,这样可以纪念先烈,启迪后人,也是咱们清徐县的光荣啊。委婉的言词,蕴含着九秩老人多少复杂的情感。
  我们起身告别,并希望与他合影。王老连说好好好,随和地听我安排。老人与我们一一握手,相握时我觉得有异物感。王老察觉到我的神情,展开右手掌给我们看:一个指头贴在掌心,不能伸直。“打仗残疾了。”王老转头对着樊济龙大声说,“就是在你们寿阳,打马首。”
  王老送我们走出楼门,挥手作别。
  挥挥手,我们去了。
  渐行渐远的还有什么,仅仅是波澜壮阔的烽火岁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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