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诗词精品(一) 作者: 时间:2013-07-28 次数:233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高中昌
  通常,人们用“精品”二字来表述某个物质或某种现象所达到的最上乘的状态等级。所谓精品,有它的内在性和外比性。去粗取精,精华的提纯,则是其内在性,而同类相比,高下的区分,则是其外比性,比之如诗词,杂沓犯忌谓之粗,熔裁炼密谓之精,格弱字俗谓之粗,情真词雅,谓之精。佛语有“贯摄常法”之说,贯即是贯穿义理,摄即是摄化众生。清初吴楚材叔侄编成《古文观之》,上起先秦下至明末,精选历代名家作品二百余篇,这些名篇,都能达到一个“贯”字,而真正能够百读不厌,欲罢不能的所谓“摄化众生”的却不是全能做到。这就存在一个精品的“外比性”。为什么说杜甫《秋兴八首》是七律之冠?又为什么说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是孤篇压全唐呢?这正是因为它们具有上乘的内在性和优越的外比性所致。而内在性和外比性之间又有一个相对统一的关系,那就是内在性是基础,外比性则是基础的发展与升华。
  说到中华诗词,无论从最早成集的“诗经”还是后来的“楚辞”“两汉乐府”乃至逐渐定格成形的格律近体,它们都具备着一些较为鲜明而且是共同的特点,譬如说:抑扬顿挫的声律调韵,精炼俭约的字词组合,以及隽永深邃的内涵意蕴等。就是这些特点,千百年来形成了诗词所谓美学原则。而这些美学原则,既是诗词“内在性”的基础,也是“外比性”的条件。
  大舜云:“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尚书·尧典》,前三字“诗言志”是根基是目的,后九字则是形式,是为“言志”服务的。“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诗大序》))也正好说明了这一点。汉以来,在形式上的认识有了发展,西晋陆机在文赋中亮出了“诗缘情而绮靡”的观点,就是在“缘情”的同时也强调了形式上的美。而后来的白居易则在这个基础上发展为“根情,苗言,华声,实义”(《与元九书》),虽只八字,但在内涵上比之前者增加了诸多的艺术色彩。我们完全可以在这个坐标上去寻找轨迹,去提纯、去升华,去认识它们各自的定位、各具的特质,以及它们互相关联的逻辑。反过来说,因为是“情、言、声、义”构成了诗词,所以这四个因素若是各自靡弱或关联松泛,则无疑会有碍其品位的升华。我们不妨遵照古人也将“靡弱”或“松泛”称作为病或忌。
  我们在坐的,或到场的应该皆是“同修”,都是在诗词这个无尚之法面前,同修共度者,也和古今诗缘者一样,虽然不可能每个人都有精品创出,但是每个人都有创出精品的可能。精品不是大诗人的专利,张若虚就不在大诗人之列,要不怎能说“孤篇横绝,竟成大家”呢?(引清·王闓运语)。陆放翁有云:“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大诗人可以妙手偶得,那么“小诗人”又何尝不可以呢?“但肯寻诗便有诗灵犀一点是吾师。夕阳芳草寻常物,解用多为绝妙词”就连袁枚先生也在为我们鼓劲。为了一个缘字,大家都应该在“内在提纯”和“品位升华”的台阶上同沐诗词法雨,从而走近上乘之境,只有走近方可走进,走近即是缘,走进即是果。
  诗要提纯,要升华,首先要祛病,只有祛病方可见情采,方可进入“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文心雕龙·神思第二十六》)之境。沈约八病之说,只是重于声律规则,且它提出于近体格律定型之前。所谓平头、上尾(连续三句尾字同声,实际上就是避免上下句同声)、蜂腰、鹤膝、大韵、小韵,旁纽、正纽,其中上尾、鹤膝已被格律规则替代,其余六病则能避则避,不避也无大碍。还有后来总结的“孤平”“折腰”“三平调”“三仄尾”等,也是固定条件下的一般声律常识,也无复赘言。倒是押韵八戒则需留心审度:凑韵(挂韵脚),落韵,重韵(字同义异),倒韵,僻韵,哑韵,复韵(字异义同,如芳、香),窜韵,诸戒有犯即病,所以八戒力求免犯。
  随抄例举一则:
  万丈珠峰立,乾坤一巨人。三年新华夏,八载逐东邻。汉武输文采,秦皇失众亲。润泽成化雨,功德永秋春。
  这是一首缅怀毛泽东主席的五律,首联宏扩大概,颇得“醒题”之法;颔联承“一巨人”之意,本是衔接稳顺,奈何“逐东邻”虽有所指,但东邻一词,意象和谐逐之却非安妥,是为凑韵。颈联“失众亲”也然。尾句功德永秋春,此处“秋春”岂能替代“春秋”之义?岂非“倒韵”!一首诗忌病重重,谈何情采。
  清人刘公坡等人,又提出了“不工(对偶搭配不相称、合掌)、不贯(意念欠通,章句凌乱,两两相凑)、不自然(雕琢过度,生拍硬截)、不典雅(不善用典,铺张字面)”律诗四忌之说和“可加可减(字词不炼,如:江山代有人才出,不可减;人间世事多风雨,可减)、可多可少(词重意复,泛泛而谈)、可彼可此(切题不紧:如咏梅句可移作咏菊),可上可下(层次无序,不见起承转合,首尾句尽可相换)”的绝句四忌之说;又总概地提出了“格弱,字俗,才浮,理短,意杂”的学诗五忌之论。林林总总,所有这些都是诗家们在诗词鉴赏和创作中不断总结的经验之论。诸多避忌,难易不同,诗者,唯有明其法则,识其病理,自身所秉持的“学养积淀和才力修为”方可大放其彩。
  下面不揣冒昧,作一些过眼诗评,与大家同研共讨:
  咏怀古迹五首(其三)杜甫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首联虽为明起而兴象奇特。一个“赴”字催动意念。颔联出句紧承明妃,高度概括,句中一“去”一“留”炼字极妙,由正对转为反对,理殊趣合,情采大增;十四字一以贯之,写尽昭君悲剧一生。颈联自然承接,5、6两句分承3、4句而来,进一步述怀。中两联明题亮旨,意象含情;尾联则因情结响自成唱叹,一转一结,低沉婉约,怨恨尽出,逼人遐思,可谓“辞已尽而势有余”。
  全诗寄情怀远而不涉议论,以形象代抽象,一拓境界,于情采之中,但见神情充溢。
  杜工部此诗巧妙地利用思维桥来贯通意脉,所谓思维桥,就是由此及彼以一个关系之桥连接主观想象和客观存在境界。是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的重合,它可以是空间,可以是时间,也可以是物,可以是念。这是一首凭吊王昭君的怀古诗,写于白帝城。他站在长江三峡西口白帝城外的山头上,本来是看不到也联系不到远隔数百里三峡东口外的昭君村的,但他以“群山万壑作为思维桥,一个“赴”字看似无理(山壑本不能动、),但诗人很形象地描绘出了山壑起伏变化的走势,并直接联系到了要咏怀的昭君村来。颔联“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又以“紫台”(长安城)作桥,直架到坐落在内蒙大青山前的“青冢”(王昭君墓)。试想,没有以上两座思维桥的作用,如何能使诗人“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而一展笔墨,直抒昭君生死悲凉!
  (在省图书馆文源讲坛讲演稿)
  
CopyRight 2005-2025 © All Rights Reserved.版权所有:清徐县融媒体中心
清徐融媒 ( www.cuduwang.com) 版权所有,未经书面特别授权,请勿转载或建立镜像,违者依法必究。
新闻热线:0351-5724342 5729429 地址:美锦北大街118号(原县质监局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