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妈,人类最亲切的称呼,每个孩童咿呀学语时的第一声呢喃;母爱,人世间最崇高、伟大、无私的爱。古今中外,浩如烟海的诗词歌赋中,有无数歌唱妈妈,赞美母爱的作品,但是,有一支歌《妈妈的吻》使我终生难忘,每当我唱起它,便想起了我的妈妈,想起了她给我的吻,想起她给我的爱……“在那遥远的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过去的时光难忘怀,妈妈曾给我多少吻……”
妈妈生我时36岁,中年得女,喜出望外,她给我取名“媛媛”,希望我一生幸福美满。然而在我出生第二天,一场高烧导致我脑瘫——我残疾了。因病致残是不幸的,就像一棵刚刚出土的幼苗,还没有享受阳光雨露的哺育滋润,就遭到了狂风暴雨的摧残,但是,妈妈的爱却始终让我感受着春天般的温暖和蜜一样的甜美幸福。
记得儿时,体弱多病的我常常厌食,妈妈绞尽脑汁为我变换饭菜花样。饭做好后,妈妈把我搂在怀里,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小勺,经常将盛着饭菜的小勺放到我的嘴边,我连嘴都不张。妈妈为了使我吃上一口饭,喝一口汤,便给我讲故事,唱儿歌,让哥哥们在我面前扮着各种怪象,直到我开口笑,才能把一口饭喂到我的嘴里。有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刚把饭菜喂到我嘴里,我又吐了出来,吐到妈妈身上。妈妈掏出手绢默默擦去,继续用小勺盛上,放到我的嘴边,继续给我讲故事、唱儿歌,期待着我的再次微微启齿,才能把盛在勺子里的饭菜喂到我的嘴里。直到把碗里的饭全部喂我吃下,我打个饱嗝,这时,妈妈看着我,舒心地长叹一声,把我轻轻抱起,伴着一声“真乖”,嘴唇轻轻地触到了我的脸颊,给我一个吻。
夜里,妈妈把我揽入怀中,给我讲故事,教我读诗词,和我一起念儿歌,唱童谣,直到可爱的瞌睡虫来袭,这时,妈妈给我掩实被角,微笑地看着我,轻轻地对我说一声:“睡吧。”嘴唇又一次轻轻地触到了我的额头,给我一个吻。
第二天清晨,一觉醒来的我把昨天夜里妈妈教的诗词再次背给妈妈听,把昨天晚上妈妈讲的故事再次讲给妈妈听,妈妈充满慈爱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全神贯注地听着,泪水充满了她的眼眶,她再次拥我入怀,嘴唇又一次轻轻地触到了我的脸颊,给我一个吻。
上幼儿园了,课堂上,小朋友们在老师的指导下,拿着铅笔在纸上写着画着,我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回到家里,我对妈妈说:“妈妈,今天在幼儿园里,小朋友们拿着铅笔在本子上写字画画,写字画画真好。”妈妈听了,立马把我抱到了书桌旁的小凳上,从笔筒里拿起一支铅笔,递到我的右手中,轻轻地吻了一下,说着“妈妈教你握笔写字”,妈妈就这样手把手教会我用右手中指勾笔写字。
上学了,我趴在妈妈的自行车上,妈妈载着我,双脚蹬着自行车轮滚滚向前,妈妈用她的坚毅与爱心,为我叩开了知识的大门。夜晚,灯下,我匍匐书桌,伏案学习,妈妈俯下身子,给我按着本子,我用右手中指勾着铅笔,在本子上认真地胡写乱画,每写一笔,每画一划,都要付出九牛二虎之力。铅笔断了,妈妈给我刻出,我继续写,继续画;铅笔又断了,妈妈再给我刻出,一晚上循环往复,几次,十几次,甚至几十次,直到我把当天的家庭作业全部做完。由于写字全靠臂力的缘故,写过字的纸上常常千疮百孔,每每这时,妈妈总会找来白纸,用裁纸刀裁成条,在上面均匀地涂上胶水或浆糊,翻过那页我写满字,破烂不堪的纸,将沾满浆糊或胶水的纸条轻轻地附上,折了的为我细细整平,掉下来了的设法找到,和我校对后,像拼图一样拼到一起,再次仔细地粘贴。而后,她翻看着,矮子里面选将军,从当天潦草的字迹里,选出几个写得比较像样的字来,捧到我面前,对我说:“今天比昨天有进步,你看这几个字写得多好啊,继续努力,”之后为我按摩身体,帮我活动肢体。许久,看着我,轻轻地说一声“困了吧,咱们休息去”,而后,微笑地看着我,嘴唇轻轻地触到了我的脸,又是一个深情的吻。
记得一次考速算,十分钟内写完一百道算式题的答案。我因写字速度慢,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全部答完而致不及格的成绩。回到家里,我难过地哭了。妈妈知道后,把我揽入怀中说:“俺娃能每天上学,学到东西就是好事,分数是次要的,考多少算多少吧。”她一边为我擦拭着眼泪,一边继续说:“生活中有好多事情往往如此,付出了努力不一定就能获得预想的好结果,要记住,凡事要做到‘胜不骄,败不馁’”。说着,妈妈一把把我揽入怀中,嘴唇又一次贴在了我的脸上。
从呱呱坠地就因一场高烧险些丧命,到奇迹般活了下来;从一周岁连头都挺抬不起来到以后站立,直至可以独立行走;从目不识丁到初中毕业;从独立一指勾笔写出第一个字到发表文章……我的每一点进步都有妈妈的付出,倾注了妈妈的爱心和坚持。当我用四年的时间自学中医,获得了大专毕业证书时,妈妈看着我,抚摸着红色的、烫金的中医大专毕业证书,像我儿时一样,情不自禁一把把我揽入怀中,嘴巴轻轻触到了我的脸颊;当我的文章第一次在省级刊物上发表时,妈妈看着那页刊登着我文章的纸,欣喜万分地又一次把我揽入怀中,嘴巴轻轻触到了我的头发。
岁月的年轮滚滚向前,我在妈妈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润物细无声的疼爱中已经长大成人,而伴随我成长和进步的是妈妈的变老。
退休后,本应颐养天年的她,为了我能够在他们离开我后有足够的经济支撑过得相对好些,年近花甲的她白天与人开诊所,夜里和我一起坐在灯下,探讨着中医教科书中的一道道难题,为我誊写着一篇篇寄往杂志社的文稿,上床休息时,双腿肿得像两根柱子,一指摁下去深深的洞立马呈现,就像两摊发酵的面,但是她从不叫一声苦,没有喊过一声累,直到被查出脑垂体瘤,住进了医院。
我来看妈妈了。妈妈躺在病床上,头被纱布裹着,双眼肿得像两条核桃虫,透过纱布,头上缝合伤口的针线清晰可见,手上扎着输液的针,透明的药液如同一滴滴晶莹的眼泪,通过输液器一滴滴缓缓地流进妈妈的身体。
见我来了,她招呼我坐在她的身边,目不转睛看着我,关切地问道:“你最近好吗?没有生病吧!”
我看着妈妈,点点头。“这么大的人了,”妈妈笑着叮嘱我:“注意身体,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这就是妈妈,这就是母爱,自己身处逆境,身卧病榻,她依旧把女儿惦记,牵挂。
我又来看妈妈了,妈妈躺在病床上,头上缝合伤口的针线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头上一圈长长的刀痕,输液器里的药液通过细细的透明的塑料管,通过扎在妈妈血管里的针,缓缓流入妈妈的血管,我在妈妈的身边坐了下来,妈妈看着我,目光里满是疼爱与牵挂,妈妈从被子里伸出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抚摸着,对病友们说:“这是我的小闺女,长这么大就没怎么离开过我。”
这时,大哥从旁边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红红的小茶杯,放到我面前,对我说:“这是妈在手术前给你买的。”“俺娃那个水杯不好了,早该换了。”妈妈说着,笑了,红扑扑的脸上两个酒窝深深的。听着大哥的话,看着面前红红的小茶杯,望着病床上的妈妈,我思潮翻滚,想起了小时候,下乡的妈妈每次从外地回来,总要给我从当地带回些小礼物,没有想到这已经成为妈妈的习惯,更没有想到,这样的习惯在她重疾缠身时,还保持着,延续着。
我又要和妈妈暂别了,此刻,我依依不舍地看着妈妈,缓缓低下头,情不自禁中,双唇贴近了妈妈的脸,给了妈妈一个吻。
术后出院不久,她便强撑病体,又开始为我、为家、为慕名而来求治的病人奔波忙碌,操心受累,直到身患脑癌,医治无效,赫然离世,享年62岁。
二十三年过去了,我已是一位22岁女儿的母亲。这23年,我的人生可谓动荡,命运可谓多舛,失业、丧偶、再婚、丧父,人生的不幸我一一经历着,跌跌撞撞、磕磕绊绊走到今天,生活的坎坷逐渐磨平了性格的棱棱角角,把我的心灵磨砺成了一块坚硬圆润光滑的玉。无论在怎样的逆境里,我都会想起妈妈对我不抛弃,不放弃的养育和从小循循善诱的谆谆教悔。正是妈妈用超人的毅力,不变的爱心,持久的耐心把我养大,供我读书,搀扶着,呵护着我走过26年,使我能够在独处一生的岁月里与书为伴,纸笔为侣。《妈妈的吻》是妈妈的爱,女儿的情。这动听的歌,这深情的吻,这炙热的爱伴随我走过昨天,走到今天,也将伴随我走过明天,直到永远。
——《妈妈的吻》,母女亲情的永恒证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