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余年前,高考失利后开始跟父亲上地干活。不长时日,那沉重的农具,加上沉重的脚步,脑海中充满了脱离这片土地念头。最终通过努力也实现了这一目标。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这片土地却拽住了我的脚步。
这片土地有我的童年,有我的亲人。
当年,背着母亲手工做的书包,里面装着少得可怜的课本,练习用的石笔、石板,穿过两条长长的、窄窄的胡同,爬过一个大坡,再绕过两条街,才能走进学校,随着围着白围裙、白套袖的老校工“叮叮叮”的铃声,走进阴冷黑暗由民房改成的教室里。冬天得跺脚搓手取暖,夏天得驱蚊赶蝇。但那时是快乐的,至少不像现在的孩子,除了上课,还奔波在这个培训班,那个特长班。放学后背个箩筐,约上两个小伙伴,在田野里疯玩,早把割草拾柴的事抛在脑后,忘得精光,等想起来时天色已晚,胡乱扯点、捡点回去交差,等着的是大人的一顿责骂,不过过后还是“外甥打灯笼一一照舅(旧)”。有时还能到五六里地开外的地方,看一场露天电影。最高兴的是夏天杏儿黄了的时候,星期天钻到遮天蔽日的老杏树下,捡熟透了掉落在地上的沙金红,金黄金黄,绵软酸甜,用不了几个就填满了肚子。还有就是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穿过密密匝匝的高粱地,去到长满蒲草的水库钓鱼。看大人认真的钓鱼,无聊时就自己在水边捉捉小鱼,逮逮蝌蚪。可是现在这些只能在梦中相见。
后来,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跳出农村,参加了工作,多少也算个成功人士吧,并且家也安在县城。虽然仅仅离着老家十余公里,但却以交通不便为由,回去的次数并不太多。
年近花甲,思乡之情日盛。于是近几年,给自己定了几条,一是正月初一必回。带上儿子,回去到祠堂上炷香,见见族人,翻翻族谱,明白自己的来处。再到曾经的老屋走一走。虽然已是废墟,却是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有一年,面对残垣断壁,心生感慨,还诌成一首题为《面对旧居》的打油诗:昔日旧蜗居,今日成废墟。遥想童真趣,距今五十余。二是正月十五必回。这是家乡的狂欢节。白天背棍铁棍上演着“空中舞蹈”,还有秧歌、旱船、广场舞,晚上各火社组织的迎鼓队依次聚齐,架火轮番映红村子的上空。忙完今晚,意味着过年结束,又该开始来年的劳作了。三是清明节必回。早几天就把东西准备好,清明当日早早赶回,把分散几处的先人坟头都祭拜过。面对祖先,也在想着自己的归宿。四是婚丧大事必回。于是同学亲戚婚丧大事,成了回乡的理由。每遇这些,总要想法设法赶回去,会会同学,见见亲友,觥筹交错间,谈笑风声中,仿佛又回到了熟悉的时代。五是老母家不定时必回。于是拿些不打农药、不施化肥的有机菜,成了回乡的理由。倒不在乎菜价不够油钱,而是有了回乡的由头,可以见见年迈的母亲,以解心中的思念。而母亲也精心准备好她亲手种出的新鲜蔬菜,打个电话“西红柿红了,回来吧”,“豆角能吃了,回来吧”。一声声呼唤,一样样鲜菜,把我的脚步拽回。
魂牵梦绕的家乡,走得再远也得回望,魂牵梦绕的土地,走得再长也不忘记。她拽着我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