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 作者:吴静 时间:2020-03-04 次数:173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周末带女儿回娘家打牙祭。吃饭时一桌好菜腾腾地冒着热气,却唯独不见母亲。我端着碗在门口张望,许久,才见她沾着一脚泥,抻着胳膊提着一篮子翠绿拐进院子里。
  打眼一瞧,眉间欢喜!忙上前接过,拎起竹篮一头用力往水泥地上一倒,扑棱扑棱,萝卜或白或红圆润丰腴的身子连着翡翠色的萝卜缨,顽童一般嘻嘻哈哈滚作一团,泥土的腥气也趁势钻进鼻子里,熟悉、安心,那是世间最好闻的气息。
  我从小爱吃萝卜。父亲常说“冬吃萝卜赛人参”。霜降之后,萝卜正当时,饭桌上吃的多是萝卜烧肉。把五花肉切成二三厘米的方块,锅热,倒上菜籽油,添上姜片、葱段爆香,再加五花肉煸炒,煸出清亮亮的猪油,滴入酱油,翻炒上色,加少许水焖至六七分熟,把一截白花花的萝卜切片丢进锅里,翻炒两下,再略添一点水,大火烧开转小火,待熟烂收汁,拿蓝边大碗盛上来,肉炖得入口即化,萝卜也绵软鲜甜,夹一块搁到嘴里,香、糯、甜、滑,炽烫着舌根滑进肝肠脏腑。
  母亲是北方人,爱做面食,包子、馒头、小刀面……变着花样儿丰富着餐桌。偶尔也包饺子,必定是猪肉萝卜馅儿的。能与猪肉糜搭配做馅儿的蔬菜太多了,芹菜浓香,荠菜清爽。但对于美食,我却有着近乎偏执的专一,似乎味蕾的每一个细胞,都有着惊人的记忆力:童年的冬夜,窗外大朵的雪花寂静无声地落在灰瓦上,母亲在堂屋里包饺子,橘色的灯光从屋脊梁柱上倾泻下来,温暖柔和了一地。她的巧手变魔术一般,把一个圆滚滚的面团扯成长条又一朵朵摘断,擀面杖下飞出一块块莹白的“手绢花”……雪夜那碗热腾腾的猪肉萝卜饺子,捧在怀里、暖在心头,有一种叫作情怀的东西,被镌刻在时光的年轮里,历久弥新。
  萝卜是平民蔬菜,似乎永远只是肉食的配角,任由餐桌纷繁热闹,它于盘底处沉静,耐得住寂寞,也守得住清寒。立冬节气,农妇们踏着寒霜,把萝卜从一畦畦菜地中拔起,拿弯刀割掉碧绿的缨子,用大竹筐担着去塘边濯洗。
  晾干的萝卜被切成长条,搁盐水里泡上两日再捞起,横七竖八地摊在日头下晒着,一日、两日,直到失了水灵。萝卜干码在盘子里,撒上一撮黑芝麻,再淋上几滴麻油,拿火红的辣椒面在香油里炝锅一泼,“噗”一声,咸香和热辣裹挟着阳光的味道,幻化成了恒久的岁月之香。
  闲来无事最喜拿萝卜炖汤,省事又清净。挑上一根筒子骨洗净,老姜拿菜刀轻轻一拍,一并丢到汤锅里,搁少许盐慢火炖上,其间,我便可尽情挥霍属于自己的时光,斜倚在沙发上,听个曲儿发会儿呆,或捧着一本书慢慢看。
  约莫个把小时,起身去厨房,一揭开锅盖,热气漫漶,油晃晃的汤汁鲜白如乳。把白萝卜滚刀切块,一股脑儿丢进去,肉汤的荤味儿瞬间得到了压制,待萝卜像个含羞的女子周身酥软时,便关火,盛在白瓷罐子里,浩浩汤汤。心急喝不得热汤,得耐下心性,一口口小饮,方能咂摸出慢时光里的宁静惬意。
  入了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窝在厨房,屋外寒风凛冽,灶上炉火正旺。菜帮子一片片择洗,炒锅一遍遍地涮,垂着头、静着心,不厌其烦地在烟火世界里参禅修行。一箪食,一瓢饮,生活不过一日三餐,所幸人间有味,舌上千种芬芳、万种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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