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成哥哥你在哪里 作者:张仲杰 时间:2019-11-08 次数:160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1948年的盛夏,我的家乡解放了,解放军驻在我们村休整,为解放太原做战前训练。一个连的连部,驻在了我家。连部有一位通讯员,姓李,名来成,时年十六岁,长我六岁,山西运城人,在运城战役后参的军。大大的眼睛,白皙而胖呼呼的脸庞,说话一脸笑,待人和气有礼貌,我们全家人都喜欢他。在短暂的相处中,我们结成了兄弟般的友谊,成为我终生难忘的记忆。
  有一天晚上,来成哥哥来到我们的屋子里,向母亲要借一根缝衣服的针使用。母亲询问用针缝什么,来成哥哥说:“高连长的袜子烂了个大窟窿,要自己缝补。”母亲问:“哪你们有线和布吗?”来成哥哥回答:“线和布都有,就是针在行军时,不小心丢掉了。”母亲说:“你们行军打仗太忙了,干脆拿过来,我替连长缝吧。”来成哥哥说:“连长不让惊动老乡,这借针是没办法的办法,今天要是缝不好,明天连长就受罪了。”
  母亲一边找针一边说:“来成呀!你就说是你自己要缝,拿到手以后,你就过来,大娘替你缝好了。”来成哥哥抬起头,看了看母亲后,笑了一笑,便跑了出去。母亲对来成哥哥和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多次为来成哥哥送上温暖。
  每天天不亮,来成哥哥就起床开始扫院了,于是,我也早早起来,跟在来成哥哥后面,一起扫院。院扫完之后,我们便一起挑起水桶,去村北“老爷庙”前的水井上挑水。我想挑起水桶,可来成哥哥说:“你拿上扁担也挑不离地面,还是我挑水,你提栲栳就行了。”我就这样跟在来成哥哥后面,形影不离。
  有一天,我拿了一条长长的扁担,去掉了担掌钩子,要和来成哥哥抬水。他有时也担得吃力,就同意了我的意见。可在抬的时候,他也是将两只满满的水桶,尽量放在离他近的一头,他担心我吃不消。来成哥哥就像亲大哥一样对我关心备至,让我铭记在心。
  有时候,他拿上连长的手枪,将枪栓拆下来,一个一个零件地擦干净,然后再组装起来。我感到了十二分的新奇,总要将这些零部件拿在手中,揣摸揣摸爱不释手。枪装好后,他总要将枪栓拉来拉去,我便也拿过来,学着哥哥的样子,拉拉枪栓,扣扣扳机,觉得如果我有手枪在手,也会使用枪了,感到了莫大的荣幸。
  有一天,来成哥哥将他自己的长枪拆下来,擦拭干净之后,压进了子弹。我将手指伸进了扳机里面,使劲一扣,“啪!”的一声,子弹便飞了出去。连长听到枪声,跑到了大门口,来成哥哥羞愧得低下了头,连长严肃地批评来成哥哥。母亲也将我责骂了一顿。
  每天开饭时间到了,来成哥哥奉连长的命令,总要将他们吃的白面馍给我送来。时间长了,母亲也不反对了,我便吃到了那些宝贵的馍。有时,我也偷偷地将我家的炒玉茭子或炒豆豆,给来成哥哥吃,避免被连长发现,说他违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在解放军的帮助下,我们村的小学校也复课了,来成哥哥便来到了我们的学校。他给我们讲解放运城的战斗故事,讲他是怎样支援解放军打仗,后来又怎样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他给我们讲解放文水城的故事,讲文水县的刘胡兰参加革命斗争,在敌人面前大义凛然不怕牺牲的英雄事迹,受到了学校师生的爱戴。在课余时间,来成哥哥就教给全校的同学扭秧歌。他身材匀称,体态灵活,动作优美,让我们都很羡慕。他一边示范,一边讲解,让我们很快便掌握了“走三步,退一步”的动作要领,学会了扭秧歌。他又教给我们打“霸王鞭”,于是,我们学校每一位同学,都制作了一支霸王鞭。每天上完课,校园里便传出锵铿的锣鼓声。“锵锵奇锵奇!锵锵奇锵奇!”响彻了我们这个小小的村庄,畅响在全村老百姓的心里。全校一百多位同学,展现出一百多个骄健的身影。那霸王鞭两端五颜六色的彩饰,绽开了两百多朵绚丽的鲜花,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家乡充满了解放后的欢乐气氛。
  解放军开赴太原前线的消息传来,我就更珍惜与来成哥哥在一起的时光。每天要询问好多次,怕过早地失去了我的来成哥哥。学校的老师给我写了一个欢送解放军的讲演稿,我连夜背了个滚瓜烂熟,准备和全村的群众一起欢送解放军。我又偷偷地和来成哥哥商量,能不能让我也像他当年参军时候一样,偷偷地跟在部队里面,连长不同意也得同意。来成哥哥说我太小了,他本人就不同意,等再过上几年,他再想办法让我参军。我的心思让连长和母亲都知道了,为此我埋怨了来成哥哥好几天。
  他走的那一天还是来到了,我在全村民众欢送解放军的大会上讲了话,代表全村的群众表示了对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爱戴与欢送。我讲完话以后,来成哥哥来到了我的身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嘱咐我要听妈妈的话,等他解放了太原回来找我。等到解放了全中国,他就住在我家,和我一起种地,建设新中国。我们紧紧地拉着手,直到部队开走老远了,来成哥哥才放开我的手,向我和我们周围的群众敬了一个军礼,快步追了上去。谁知道,这次的离别,竟是我们永远的分离。
  太原解放以后,他们那个连的副指导员来到了我家,沉痛地告诉我们来成哥哥在一次战斗中,一个人背上硕大的炸药包,向敌人的碉堡冲去,不幸的是只走在半路上,那个炸药包就被敌人打爆了,竟然连尸体也没有留下。我始终不相信这是真的。是不是副指导员听错了?是不是来成哥哥冲锋到敌人碉堡前面硝烟弥漫,没有看清楚?是不是来成哥哥当时在爆炸声中或失聪或失去记忆,至今还在某个荣军单位疗养?
  来成哥哥你在哪里?来成哥哥没有死!他永远活在我和我们全村老百姓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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