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9年元旦前夕,我辞去中学教师的工作,响应祖国召唤参军了。我报名参军,没有事先得到校领导同意,更没有与远在家乡的父母亲商量,令人感到意外。当年征兵对象不包含在职人员。我直接找接兵的那位军官,诉说我求学中的艰辛经历和参军的决心。在我软磨硬泡下,接兵的那位军官批准我参军了。
部队在塞北山区,是小日本占据时修建的弹药库。日本投降后,由傅作义部队接管,解放后改为北京军区工程兵爆破器材仓库,这里存放着我国自制的和从苏联进口的地雷炸药爆破筒。日军遗留的爆破器材也占用了好几个洞库。这是个团级单位,但全体官兵不足二百人。我入伍时,除一名军医为大学学历外,再没有人的文化程度比我高。入伍的第二天,就让我到勤务连当文书了。原来批准我参军的那位军官,正是我的顶头上司,勤务连的指导员马驰。马指导员要求我在完成连部的事务性工作外,要积极参加军事训练。他说我是小知识分子,要发挥自已的长处,要能吃苦耐劳……指导员的话,够我享用一生。
一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了。部队要完成一项销毁日产爆破筒的任务。每天在山崖的坡上,拉响连接在爆破筒上的引信,然后扔到沟底。我是负责发放爆破筒、记录爆炸效果的。单调的工作,震耳欲聋的响声,令人十分烦恼。经向技术员了解,这种一米多长的爆破筒,是用无缝钢管做的,里面装着三公斤威力很大的TNT炸药。当时我国才开始能生产无缝钢管,TNT炸药的生产量也很少。这上万根爆破筒就这样都炸毁,多可惜。当我得知TNT炸药在80多度时就能熔化为液体时,汽蒸爆破筒倒药,钢管和炸药都能完好回收的想法产生了。这个建议提出后,有人怕汽蒸引起爆炸,他没注意到水的沸点是摄氏100度,而TNT炸药的沸点(即爆炸点)是摄氏240度。这个方案经仓库领导批准后,雇用木工制作了方形蒸笼,安装锅炉、管道……精心准备后,将爆破筒一根一根码在笼屉内,点火开蒸了。官兵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隐避处焦急地等待着,低声地议论着。蒸汽上来半小时过去了,还不见药水流出,我的心更提到嗓子眼了。我刚要向锅炉处走去,听到操作的战士喊:出来了,药水流出来了!只见黄澄澄的TNT炸药水从出口流进了木槽。同志们情不自禁地笑了。蒸了二十多天爆破筒,倒出近十吨TNT炸药,回收了几吨钢材,为国家创造了一笔财富。蒸爆筒的工艺得到了军委工程兵的肯定,并在《人民工兵》杂志上作了详细介绍。几年后,对汽蒸装置作了更规范化的改进,蒸汽消毁北京军区所属工程兵部队过期失效的地雷、爆破筒一类装备,成为家属工厂的一项工作内容。
为了了解库存各类炸药及器材装药的质量变化情况,1962年3月,军委工程兵选定我们仓库要组建一个化验室。部队指派我赴南京军区工程兵炸药厂和广州军区工程兵学习某些炸药的生产流程和原材料、成品的质检工艺。同时掌握了有关分析仪器的使用和小修技术。学习结束后采购了分析天平、色谱仪、示波仪、真空泵等仪器设备及一大批试剂、溶剂。经一个多月的安装调校,工程兵仓库系统的第一个理化试验室建起来了。为爆破器材的科学储备管理,提供了可靠的数据。后来,组建不久的修理班也划归我来管理。在我的领导下,经全班五名同志的努力钻研,突破了万用电表动圈手工绕制的难关,修复了一批本已报废的万用表,及时返发各工程兵分队使用。大搞技术革新,将欧姆表和点火机作了有机巧妙的组合,体积相对减小,达到一机多用。这一项目经北京军区工程兵验收,后由驻地的一家无线电厂小批量生产,配发给部队使用。修理班虽小,但作用不可小觑,每年要给区属工程兵分(部)队修复大批万用表、欧姆表、各型点火(起爆)机和各型探雷器,为部队训练、作战的器材保障,起到了积极作用。
离开部队40多年了,军旅生涯还时时萦绕在脑海中。我没有轰轰烈烈的功迹,但绝无一丁点儿污点;我很平庸,但很努力;那时的建议虽小,但也起到了实效。我觉得十几年的书,没有白读;二十多年的兵,没有白当。耄耋之年的我,还能发点余热,放点微光,我满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