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得上学那会儿,曾与同学戏言,所谓散文,可以不读,自己写就好。一晃近二十年过去,毕业,求职,就业,恋爱,成家,生子,随着生活和工作不断迈入深水区,人生在预料之外的轨道上豕突狼奔、渐行渐远。年届不惑,依然看不清前路,回首过往,早已丢了初心。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读孙衍这本《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心底充满莫名的感动,书中的很多细节,勾起了我对往昔的回忆,感觉书中有太多自己的影子。或许,孙衍也是带着同样的追问和反省,开始对自己“这些年”进行爬梳和书写的。正如他在《自序》中所写:“回到家乡的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在回顾、在思考,这些年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又得到些什么。”
因为出走,因为参军,因为工作,孙衍三十多年的人生,一半在他乡,一半在家乡。很自然地,他在书写中采用了两个参照坐标:一是在时间之后读时间,在家乡的时候眺望远方,真的到了他乡,家乡又开始魂萦梦绕,若干年后,再回到家乡,才发现原来他乡早已融入自己的生命。二是在人群背后看人群,孙衍对自己“这些年”的追问和反省、爬梳和书写,是通过记述身边的一个一个人进行的,在勾勒那些构成自己生活一部分的朋友、同学、战友、同事、家人的过程中,他也实现了自我书写。
孙衍说:“这么多年的生活经历与成长过程里唯一没有改变的,便是自己胸膛之内那一颗赤子之心。”赤子之心最真诚,这是孙衍的自我追求,也是我读完之后的深切共鸣。
这种真实和坦诚,书中随处可见,而我在读《两个偷书的男孩》一文时,感受尤其强烈。从文中可知,偷书一事,发生在小学四五年级时,二十多年过去了,孙衍对这件事,依然记忆犹新。其实孙衍完全可以不写这篇文章,或者,即使写了,也完全可以不收到书中,十几万字的一本书,少一两千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偷书毕竟不光彩,但孙衍不仅写了,而且坚决地把它放到书中了,这就是孙衍,真实而坦诚的孙衍,敢于直面灵魂的孙衍。这样的态度值得尊敬,这样的文字才有力量。他在《两个偷书的男孩》中这样写道:“大凡小时候对自己伤害比较大的事情,往往一辈子也记得,忘不了”。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以这样的文字作书名,大概不只是当前出版界的潮流所致,其中无疑蕴含着孙衍的人生价值取向,正如他在《自序》中所期许的那样:“无论如何,任周遭再多变迁,初心不容亵渎。”
说到美好,孙衍的这本书无疑是一本特别美好的书,不仅书名美,书中很多文章的标题都很美。如《愿大雨浇不灭你的热情,愿这世界温柔待你》《如今我们天各一方,生活得像周围人一样》,如《当爱已成习惯,当我们在人群中走散》《那些时光里游走的人,是我们再也遇不见的自己》,又如《每次出去看风景,都能看到许多爱情》《只要想起一生中美好的事,梨花就开满了南山》,等等。
当然,任何美好的背后都有暗流涌动,大概是因为特别敏感的缘故,孙衍对这种暗流涌动的感知明显甚于常人。这种敏感,显然深刻地影响了孙衍的性格,进而也影响了他写作的风格。在如此美好的文章标题之下,孙衍却写了很多沉郁顿挫的成长往事,这大概也是他曾经决绝地选择从家乡出走的原因,然而历经辗转反侧和岁月风霜,他不忘初心,选择归来,这个结果,稍稍留心,从他文字之中不时流露出的美好,就能看出端倪。作者之心未必有,读者之心未必没有,有时候正是这种吉光片羽式的文字以及文字背后的情怀,能够长久地打动人,并给人以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