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就叫康院长 作者:康广宁 时间:2017-06-14 次数:364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臧克家
  我的父亲康绍才,故去距今已9年多了。时至今日,每当在清徐大街上遇到熟人,聊起天来都说,康院长那可是个“好人”。时至今日,每当在大街上遇到不熟悉的老者,我提醒他我父亲曾在清徐县人民医院当过院长,老者都会点头:“噢,知道,知道,康院长那可是个好人。”一句好人诠释了父亲的一生,是对父亲最高的奖赏,也是父亲莫大的荣光。
  过去的康院长,只是一个普通的称谓,后来渐渐演绎成了一张名片,随着岁月的更替,这张名片不但没有模糊,反而更清晰,亮丽起来,这不能不使人陷入深思,一个“好”字太随意,太笼统了,探个究竟,难道真的有一些闪光的东西在里面?
  每一个人,犹如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它没有名字,都在闪光,都有温暖,一颗又一颗,整个夜空都为之灿烂了,当这些渺小的星星形成众多,扩大到极致时,那就是整个耀眼的苍穹。
  我如此说,更如此相信。
  我的父亲康绍才,生于1926年10月19日,卒于2008年10月7日,享年83岁,自幼家寒,命运决定了他们这一代是艰苦的一代,奋斗的一代。12岁下地干农活,18岁参加八路军,在团卫生队当司药,打鬼子,闹革命,战太原,进军大西北,解放全中国,1951年进入部队卫生学校学习,1956年考入山西医学院,1959年在太原市卫生防疫站工作,1961年调清徐县人民医院任业务院长,1975年调徐沟医院当院长,1977年6月任清徐县卫生局副局长,1985年离休。可以说,一串串跋涉的脚印,印证了父亲把一生都交给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一滴滴热血和汗水,倾注到清徐县的卫生事业之中。
  父亲的一生就像是一棵无名的小草,渺小而执着,他从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追求,为了他人的健康与幸福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1961年,刚筹建的清徐县中心医院,坐落在南营留长顺街23号,医务人员只有33人,病床20张。
  1951年就到县医院工作的老医生王建荣回忆道,当时的情况只能用简陋两个字来形容,消毒要放在大笼床上蒸,医务人员在一旁“呼嗒,呼嗒,”扇着风箱,做手术的大夫,曾经用自行车到太谷带过氧气瓶。“康院长上任后,面对一穷二白的状况,不气馁,不灰心,一方面积极向上级筹要资金,设备,另一方面千方百计培养人才,同时将本地有名的老中医和阎锡山的旧军医招聘进来,壮大医务人员的队伍,为县医院的发展奠定基础。”
  1964年医院迁到延昌街,新建平房19间,改称清徐县人民医院,1965年又增加了小儿科,放射科,急诊室,医疗室,并能自制盐水,生理盐水,5%的葡萄糖注射液,又开展了二氧化碳结合力,血钾,血钠的测定,一般细菌的培养。
  伟大的积累在一个个看似渺小的工作细节之中,是一个个平凡的付出,洒下了勤奋和激情,而造就出奇迹。
  短短几年功夫,在父亲的辛勤努力下,清徐县人民医院鸟枪换炮,日新月异,改变了一穷二白的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医务人员增加到八九十人,科室齐全,设备初具规模,一些常见病,都能治好,一般性的手术都能做了。1957年进入县医院工作的赵文玉大夫,见证了这段创业的时光:“康院长把一生都献给了清徐县的卫生事业,特别是建院初期,克服了重重困难,呕心沥血,殚精竭力,奋发蹈厉,筚路蓝缕,没有一点吃苦精神,奉献精神的人是胜任不了的。他有几个闪光点:一是对同事一视同仁,对医生,护士,炊事员都一样关心,体贴,没有半点领导的官架子。二是勇担责任,抢救危重病人时,对医生,护士总是鼓励,“你们放心治疗吧,出了事,我是院长,我负全责,”没有半点私心。三是重视人才,对新分配来的大学生,格外重视,千方百计留住,让其安心工作,帮助其解决生活中的实际困难。”
  人生重大的责任,是适应世界的现状,勇于担当,让自己成为改变和推动世界变化的一部分,然后尽自己渺小的力量,使这个世界更加美好。
  六十年代中期,我们国家还相对贫穷和落后,人们的健康状况也与现在的不一样,主要病种为肺结核,夏天农药中毒的多,冬天煤气中毒的多,阑尾炎,疝气,肠胃病人多。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
  六七十年代清徐县曾爆发过数次大型流行型疾病,乙脑,造成上百人的死亡,并引起了恐慌。父亲与医院的同仁们,面对天孽,从容不迫,积极查找发病原因,寻找治疗方案,父亲曾经多次上省城请教有关专家教授,父亲打听到孟封乡间有一老中医有祖传的妙方,曾三顾茅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土郎中受了感动,无偿献出药方,最后通过中西医结合的疗法,彻底根除了乙脑疾病,将瘟神送走,创造了清徐县医疗历史上人定胜天的先例。
  善良是一种世界通用的语言,父亲那一颗善良的心,体现在他的种种行动中。
  县医院是一个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包含了旧社会过来的医生,旧军队下来的人员,阶级成分比较复杂,在那个运动频繁的年代,县人民医院可以说是在每个运动中都属于重灾区,在其它部门,因为出身原因而导致上吊,自杀,辞退,判刑的事例不胜枚举,但是在县医院涉及这些事情,那些出问题的人员相对较少,这不能不说和父亲对他们的悉心保护不无关系,父亲爱惜人才,各尽其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那些在历史上有关联的人员少受牵连,尽量过关,发挥一技之长,确保身家平安。父亲在暴风雨来临时面对弱者的所作所为,将人性中的善良,博爱彰显得十全十美。
  一个人的心只有拳头那么大,如果它充满了善良和仁爱的话,是完全可以容得下整个世界的。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做好两件事就够了,一是你的专业,二是你的人品,专业决定你的存在,人品决定你的价值,剩下的就是坚持,用善良,专业,和真诚赢得更多的信任。
  父亲的那颗善良和仁爱的心,如同秋天里颗颗蒲公英的种子,随处抛洒:时时可见。当时在县医院附近的老百姓口中流传着一句话:“康院长的钱,借了不用还。”那些在生活中缺盐少醋的村民们,经常向父亲三元、五元借钱,事情过后,父亲从来不要。
  父亲出门诊看病,总是将听诊器预先在衣服里捂热,然后再往病人的身上放,一滴水可见人性的光辉。
  每天早晨,父亲亲自带领医护人员交接班查房,查房前的病房内是焦躁不安,哭泣,一片凄凉,经过父亲与医生们的耐心解释,诊疗,查房后的病房里充满了笑声和祥和。
  数不清楚多少次了,父亲参与做手术,抢救病人时,血浆不够用了,父亲总是第一个挽起袖子说:“我是O型血,快抽我的。”在父亲的影响下,医护人员献血救急,成了当时县人民医院的惯例。
  省市巡回医疗队下乡来清徐,父亲总是借来自行车,一同骑着为边远山区的百姓送医送药上门,将党和政府温暖的阳光辉洒在劳苦大众的身上。
  父亲随身携带的一个针灸包,常年不离身,在上下班途中,节假日,出差路上,深更半夜,随时行医问诊,数不清救过多少人的命。父亲经常用自行车将路遇的陌生病人,带回医院治疗,成为坊间有口碑的佳话,同事们戏称父亲是一个路上捡病人的院长。
  医生是上天赐给人类最珍贵的礼物,医生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人,医生是生命的保护神,父亲虽然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但称得上是自励与励人的榜样与楷模。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县医院也分成了两派,父亲也被人们当作走资派,贴过大字报,但是由于父亲平常待人谦和、正直,没有受到大的冲击,县医院在父亲的主持下,仍然正常开展工作。在县里面的武斗事件中经常有受伤的人员被抬进医院,有的医务人员由于派性观点不同,不愿意给另一派别的伤员看病,于是父亲便忍辱负重,苦口婆心地给同事们做工作:“不管他们的观点如何,因为他们现在是病人,我们就要履行救死扶伤的天职,手术刀下救苍生,心中仁爱无界限。”对于一位合格的医生,一位医院的领导,不管环境多么艰苦复杂,各方面的压力有多大,他都能抛开一切杂念全力以赴地献身于一种美好的事业,这种精神,是多么的崇高和伟大。
  1965年进入县医院工作,之后又担任过县医院院长的贾克明,对父亲这个时期的工作情况如是说:“康院长,是个好人,工作勤恳,踏实肯干,敢于替下属担责任,遇到困难,身先士卒,经常与我们一起做手术,记得有一次他和我们做了一天的手术,下午四点多才做完,从手术室的门子出去,我和他连去灶房吃饭的腿都迈不动了。”“那时候医生做一个手术补助2毛钱,4两粮票,可心里头全是想的尽到医生职责,减轻病人痛苦。没有二心,病人也较单纯,那时候,没有什么怨言和医患矛盾,如果有,因为是服务行业,遇上病人说几句,耐心忍忍就行了,不能计较……”“行医一生,功名利禄乃过眼云烟,救死扶伤为行善积德,我与你父亲一样,能在退休多少年以后,让人们回忆起来,说一声,好人,就心满意足了。”
  一份份无求的境界,一个个高尚的品行,一程程无私的奉献,一番番平常的心态,从这些朴实无华的语言里,我读懂了父亲和他们那一辈人,体验了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品味了孜孜不倦勤勤恳恳,领悟了爱岗敬业古道热肠,理解了海纳百川,无欲则刚。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如果说对待知识分子的态度,衡量着一个民族文明的程度,那么对待工人农民等普通百姓的行为,则考验着这个民族的良心。
  父亲在当医院院长期间,忍辱负重,为弱者付出,为细节付出,为未来付出,做出了许多令人可歌可泣的善举,时至今日,提及起来,仍为人们津津乐道。
  我的母亲,曾给我讲过父亲的这样一段往事,有一年大年初一早晨,值了一夜班的父亲迟迟未归,母亲等得不耐烦了,便领着哥哥与弟弟前去医院寻找,恰巧在医院门口正好碰上父亲,只见父亲正帮人推着一辆平车,平车上拉着一口白茬棺材,母亲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埋怨起了父亲:“大过年的,你这院长当的真够窝囊的,你就不嫌晦气。”只听父亲解释道:“后勤都放假了,值班人手少,有个农村病人去逝了,家属拖儿带女哭得怪可怜的,我顺手帮个忙,为老百姓做事就要全心全意,随时随地。”
  对于以上事件,我专门求证了1951年就参加工作,父亲的老同事郭亮臣医生,郭亮臣的回答相当肯定:“有可能,有可能,凭着康院长的平民情节,平和心态,完全能放下院长的架子去帮助老百姓的。”
  美国医生特鲁多的墓碑上这样写道:“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安慰,总是去帮助。”这说明医学的最大价值,不只是治愈疾病,而是安慰和帮助病人,医生不是单纯的技术产物,而是感情产物,行医不是一种交易,而是一种使命。
  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可以交易,唯独生命除外,现时医患关系已经异化为消费关系,如果把看病当成消费,是对生命的亵渎,更是对医生的侮辱。
  红雨随心凝汗滴,薪火相传育桃李。
  1971年进入县医院工作的李国岗,对于父亲则是另一个称谓:“康老师,是我进入医疗行业的启蒙者,授予知识的先生,教我怎样做人的人类灵魂工程师。”“那时康院长不仅仅县人民医院的院长,同时还兼任着县历届卫生学校的校长,经常给我们上课,既教我们医学知识,又教育我们怎样做人,积德行善,广济苍生。”“当时县卫校定期不定期,大概办了十几届,规模有大有小,时间有长有短,主要为县里的各乡镇和村里面培养赤脚医生,和初级医务人员,可以这样讲,康老师是桃李满清徐,他把杏林泽露洒遍了清徐大地的各个角落,村村户户……”
  是啊,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父亲来到清徐这块土地,耕耘奉献,栉风沐雨,广散仁德,救死扶伤,传带育人。高山仰止,东湖容止,唯愿今日的清徐人,在他的这种精神感召下,聚集我们文明的力量,温暖整个世界。
  天空,没留下鸟的叫声,但其已飞过。
  翻开新修的《清徐县志》,我无意中发现有一段这样的数据,清徐县人民医院治愈出院者的平均住院日,1964年至1975年,一直维持在七天,1964年以前为11.6天,1975年以后的十几年时间里又在10天左右徘徊。而现在医学发达到如此程度后,平均住院日也仅仅是6.5天,这一串串数据,却在反映着一个炙热的事实,那就是,那段期间的医护人员,用相当简陋的设备,相对落后的医学知识,创造了人间奇迹,达到了如今文明时代的标准。
  如何解释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呢,从1967年就参加工作的总护士长高志华的话语中,也许能找到答案:“那时候的院长与医护人员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拿病人当亲人,每个医护人员都尽心尽责,以院为家,能做不出成绩吗?”“那个时候的康院长,当的可不轻松,就像一个大管家婆,医院里的一切事务都离不开他,当时的医院没有总值班,医院里有重大病人,急诊,人人都要找院长,但康院长业务熟悉,为人和蔼,一视同仁,对我们这些新来的小护士也格外关心与照顾。他没有节假日,没明没黑,为病人服务,为医院工作,我们每个人心里明镜似的,有口皆碑,康院长真的是一个好人。”
  他活着是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着的人,群众把他抬举得很高很高。
  我的父亲康绍才,人们大多已不知晓他的名字了,但康院长已成了他响当当的代号,成了一个好人的代名词。他也许在生活中言谨慎行,在工作中锱铢必较,没有惊人的壮举,没有豪迈的语言,他就像一颗螺丝钉,默默无闻地坚守在那里,发挥着作用,但是理想主义的光芒使这个平常人通体透明,他不图做什么完人,甚至没有打算通过自己的辛勤付出得到什么,他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适当的位置,用双手呵护了时代的星点烛光,无论大小,无论结果······
  随着父亲的离去,我充盈的泪水逐渐往心里流淌的时候,想念灌满了我的灵魂,我开始寻找父亲走过的足迹,家里有父亲留下的医书,柜子里有父亲赠与我的衣物,大街上有路人们一口一个康院长好人的赞美,冥冥之中父亲无处不在。
  这还用的着再细细寻找吗?父亲一直在我的身边,在人们的心里,被人们高高地抬举着。
  人,这辈一子干嘛来了?倘若有机会去新疆的沙漠里看看,如果有一滩水,就一定有草,有草就有牛羊,有牛羊就会有人,草的价值就是让牛羊活得好,牛羊的价值就是让人活得好,人的价值就是让一切活得好。这个社会因为有了你,而多了一份美好,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时代造就了一个正直,善良,仁慈的好人。
  为了未来,为了孩子,我们都应该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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