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今年87岁了,每每看到现在的孩子们穿着美丽时尚的衣服、上学有统一整齐的校服,吃的是各种各样美味的营养食物,学习用具应有尽有,上下学还有汽车接送……学校的教学设备与师资质量更是逐年提高……我便心生慨叹,他们赶上了一个幸福的时代。
回顾我们这代人的童年,特别是我个人的苦难童年,与当今孩子们的生活真是天壤之别。
在我出生前,父亲就离开了人世,母亲年仅29岁就挑起了整个家的重担,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穷困潦倒。1937年,日本鬼子大规模入侵我国华北地区时,我才7岁。那时村里人大多四处逃难,投亲靠友、钻山入洞。母亲带着我与比我大6岁的二姐也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我们随着逃难的人群往东南方向距我村15里地的北田乡赵村我姥爷家而去,幽冷的月光下,我们仨背着衣物包袱慌忙地小跑着……到达村里已是后半夜了,舅舅全家人还没睡,都在后院的井下挖地洞,地洞挖通后里面能藏20多人,舅舅还在后院西墙外挖了个与地道连接的通气孔。
我姥爷家是个大家族,老弟兄8个,他为大。六姥爷的房子最高,站在房上能看见村外。六姥爷是放哨的,看到鬼子进村他便会在烟囱上插把扫帚作为暗号。我们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边玩边看,看到暗号就很快告诉大人们赶紧往地洞躲藏。将女人和孩子们藏好后,男人们就跳墙到墙后庄稼地躲藏。后来大姨夫把我们送到山沟沟窑洞中,附近的村子晚上才会派人送点干粮过来。山沟里逃难的人很多,日军飞机常来骚扰,我们后来又原路返回到赵村姥爷家。路过大姨夫家时才知道,鬼子让大姨夫带路寻找八路军,大姨夫有意带错路而被日军残忍杀害。祸不单行的是,我姥爷翻墙不慎双腿骨折,成了重度残疾。在姥爷家住了一段时间,局势稍稍平稳,舅舅才用大车把我们送回郭村家中。
村里遭日军洗劫后一片狼藉,日军为了减弱中国人的反抗心理,在村里成立了“维持会”,以稳定秩序。而后,逃亡的人们大多回村。母亲把我送入事变前由村里人集资开办的学堂,继续学习《三字经》《千字文》《论语》《孟子》等古文。学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日本人强令停办学堂,开始开设日式小学,强迫我们学习日语。由于日语生奥难学,同学们很是厌恶,背后都叫其“鬼语”。在日伪统治时期,饥寒交迫,民不聊生。我家由于舅舅帮忙种地,母亲也参加些劳动,勉强还能度日,节衣缩食,旧衣补丁也能御寒。但不幸的是,1944年夏天,我12岁那年,一连下了几日特大暴雨,雨水侵袭我家,母亲与洪水搏斗,她把米面粮食一件件往高处搬运,苦战了一夜,渡着水一直搬到天明。母亲病倒了,又无钱治疗,年仅45岁,就离开了人世。
迫不得已我来到了婶婶家,当时叔叔在天津经商,一年才回一次家,家里全由婶婶操持。我的任务是打扫院子,与长工一块下地劳动,衣服破了也不给换,常吃不饱饭,忍饥挨饿,还常常被婶婶的儿子欺负。后来我逃到舅舅家,也到过我二姐家,虽然他们对我很好,但也找不到家的感觉,我仍是一个失掉双亲,孤苦伶仃的孤儿。
1945年10月,堂哥从抗日后方回到太原,把我从舅舅家接到太原上学,有这个机遇和那段苦难的经历,激发了我自立自强的意志和决心,那时我学习非常自觉用功,上小学、中学在班里都是前几名,不落人后,不让别人看不起。因为我成绩优秀,便考上了阳兴中学,但学校食堂条件不好。当时我们只能吃高粱面河捞,压出的河捞都是短截糊糊,同学们叫“鼻涕河捞”,但就这也吃不饱,每人大半碗分着吃。在大家的争议下,“鼻涕河捞”改成了“榆皮面”,但还是消化不动,拉肚害肠胃病的同学有很多,所以我们又戏称其为“钢筋河捞”。
1948年后,传说北平有全公费学校,老师和同学们筹了些钱,五六成群坐北平给太原送面的运输机到了北平,上了“山西临中”,生活同样非常艰苦,每日两顿饭,每顿每人发两个空壳玉米面窝窝头,我们称其为“将军帽”。没菜,便只能买点咸盐蘸着吃,有时喝点盐水充饥。我们与北平市的许多学校联合举行了几次声势浩大的“反饥饿要饭吃、反压迫要书读、反剿民要活命”的游行示威活动,遭受过旧军警们的血腥镇压。所以1949年初北平和平解放后,我们就积极投入了参军参战参工的时代热潮。有的到了南下工作团,有的考入华北人民革命大学,我和十几位要好的同学考入西北军政大学,由此,投入到了轰轰烈烈解放大西北的战争生活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