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庙街,我的乡愁 作者:李中 时间:2017-05-24 次数:536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集义村的中央是个十字街,向四面放射着四条大街。在南大街的中间还有一个南十字,向西的街道叫南庙街。我的老宅就在这条街上。我自1934年出生,到1951年外出参加工作,一直在这条街上生活。直到1990年才将家迁到清源。当时这条街不叫南庙街,而叫西大街。解放后,随着人口的增加,村庄向四周发展,比古村扩大了一倍还多,村庄中心才由南十字转移到北十字,古西大街才更名为南庙街。
  南十字是集义古村的中心
  在我的记忆中,站在南十字中央,向南可看见南门。南门外是护村堰,出村向南是李青道。走一畛多地,是金水河。过金水河石桥,是第二畛地。第二畛南面是锣圈堰,人们也称南大堰。堰南是象峪河;向北可看见北门,人们亦称河门。北门外是河坡街,河坡街是古圪塔河的古河道,弯弯曲曲。北门对面是河神庙。河坡街北面是明清时期扩大了的村庄,有贾家街、真武庙街等街道;向西可看见西门,西门外也有人家,是明清时期扩建后的村庄,不过没有河坡街北的人家多;向东看没有门了,有一片空地,叫楼儿底。过去是一座楼房院,当时是打麦场。再往东南便是东园地。因此,现在将南十字往东称东园街。根据这些回忆,我觉得南十字是古集义村的中心。
  在我小的时候,南十字街非常热闹,西北角有座五道庙,庙西是一座杂货铺,名叫同心合,为老玉根所开。五道庙前有台座,与同心合台基平行。庙后是厕所。同心合前有出厦和明柱,天阴下雨天,票友们便在此挂起马锣闹票儿,唱晋剧,也唱秧歌。五道庙前经常有老者闲坐聊天。定先生是常客。定先生是举人的儿子张耀枢,留着八字胡须,头戴瓜皮帽,夏季穿长衫,冬季穿袍子马褂。一般不说话,只是倾听人们议论。五道庙与同心合后面,是一座高深三合院,院中镶着漫天网,正房上还有打更房,据说这是当铺院(不过后来不开了)。院中住着春生老婆和孩子们。春生老婆是个大胖子,夏天常坐在门口摇芭蕉扇。她的孩子有中中、万万、增亲、增祥。增亲个子小,人们叫猴增亲儿,“合作化”时是二队的保管员。增祥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东北角是一座捎马马院,只有南北房。南房住着发老婆和她儿子肉娃。北房住着丁书则,即李思忠,是个文化人。那年他将绘制的人物画片散发给孩子们,我也得到一幅。画的是《封神演义》的杨任像,眼中长出手,手中又长着眼,觉得很好玩;东南角是个饼面铺,是河南人刘家开的,伙计叫元杏,面食种类很多。最有特色的是巴烧饼,一面是巴面,一面是“盘旋”。制作方法是火上置一巴饼子平底锅,抱火上置一小鏊子。将面制成盘旋状,先放在鏊子上烤出火色来,再放入巴饼锅中煨,煨熟便是一面有巴一面是盘旋,又酥又脆又好吃;西南角有座高台阶商店,是桃蛮开的杀场。桃蛮就在门口宰杀猪羊。将猪杀了后,放在血案上,在腿上割开个小口子,把嘴放在里面吹气,将猪吹得鼓鼓的,才浇上开水,用刀刮毛。他杀猪时,孩子们围着看,为的是抢尿泡,抢到尿泡后,用嘴吹起来,像现在吹气球一样,吹大了玩。桃蛮好喝酒,一喝就醉,醉了就站在台阶上骂大街。因此人们称他为酒醉鬼桃蛮。但他心眼儿好。他老婆是河南人。集义人过去在河南做买卖的很多,有做东的,有做伙计的,有做饭的。李家巷就是人们在河南赚了钱盖成的,因此集义当时人称小河南。娶河南婆的也很多。
  槐树儿院和高坡坡院
  同心合往西便是槐树儿院,因门前有两株大槐树而得名。其实就是李万太的住宅。院落较新,院内有正房三间,东西房各五间,因院心窄将西房盖成曚房(即没有屋檐的房屋)。因院心长,中间盖了个月门。街门是漆黑的,门头板上写着“松竹林”三字。门前是高台阶,西边修个明厕所和倒垃圾的池子,人们称“小粪儿”。当时听儿童们说:“天地不配,喜根打了万太。”但不知其中有什么故事。但我感觉喜根哥是堂堂正正的人。记得他在门上贴过大红纸写的喜报,因为他当上邻长了。当时集义村实行闾邻制,全村有八个闾。一闾几邻,一邻十户。还记得万太大爷死后,喜根哥守着孝,手拄哭杖棍,在街上遇到人就叩头。我当时年纪小,他见了我也跪下叩头,让我无所适从。
  槐树儿院对面便是高坡坡院。这是一座破旧的院落。院内有南房和西房,东房拆除了。但院基高,门前是个高台基,东面是厕所,西面是向西的十几级台阶,故称高坡坡院。我小时保顺走外回来了,住进了此院的南房,我才知道这是他家的财产。他带回一台留声机,人们叫洋戏盒子。在当时是新鲜事。我到他家玩耍,看见这留声机上放了一张唱片,上了发条,将一个上针的弯曲管状物放在唱片上,就可以听到丁果仙唱《空城计》,感到十分惊奇。除了唱戏,还有《洋人大笑》,亦觉得新鲜。保顺有三个儿子:长子五十六、次子七十一、三子五儿。小时很奇怪,为啥叫五十六、七十一?大了才知道,这些数字是爷爷的年令。56岁见了孙子,孙子便叫五十六。71岁再生的孙子,便叫七十一。知道了这些故事,觉得很好玩。
  我家老宅在中巷
  高坡坡院往西有三条胡同,当地人叫巷。用徐沟土话说叫圪廊儿。徐沟土话中儿字音很多。如家中有箱儿、柜儿、板凳儿、睡觉的炕儿,身上穿着袄儿、裤儿,头上戴着帽儿,下雨要打伞儿,厨房中有火儿、锅儿、碗儿,炒菜用的铫儿,摊煎饼的鏊儿。
  东院便是我的老宅,是一所三合小院,因为院心窄,下雨时西东房流下的檐水便交汇在一起了。年岁大了看房契才知道,这房屋原来不是我家的,是李念学的祖产。清光绪十年,念学去河南做生意去了,才将房屋典押给我家,直到民国初期才成为我家财产。上世纪六十年代发放房产证时,我才知道地基只有三分土地。我父辈兄弟三人,人口很多,但是家运不好,经天灾、瘟疫、疾病,不断伤亡,最后只留下我一人了。我是一子顶三门。但我赶上了好时代,托共产党的福,又有社会主义的好制度,我现在是双儿双女、孙子、外孙、曾孙、重外孙。我孙子说:“爷爷,咱家是四世同堂了。”如在旧社会听到这话,我会捋须而笑。现在是新社会,不留胡须了,我只有抚掌大笑。
  第一条巷叫堡南街,是一条可通村南的大巷。小时候见巷口墙上画着仁丹广告,蓝底白字,整整齐齐。当时觉得,小小的仁丹,还画这么大的广告。后到村中看,许多街巷口都画着这广告。后来才知道,这是日本强盗为了侵华先派特务来华侦查地形所画的标志。凡有仁丹的街巷都是通道。堡南巷主要住着两家人,路西是二喜财主,路东是老玉根。二喜大名李春芳,当过集义村长,在河南省商水县有生意。住宅是圆大门,二进院,雕梁画栋,很气派。院西是他购置的大厅院院基,此院基做过南学堂的篮球场。“合作化”时,做过一队队房。“文革”期间,我在家中躲武斗,常抱着我儿子卯生去一队,因为他爱看队里的马群。住宅南面也是个圆大门院,当时住着茂祥和春节两户人家。巷对面是南大门,是他家的牛房院,院中有车马,有长工,有石磨,有顶针磨,还有轿东儿。后面是打麦场,还有一眼水井。我家常在这里担水吃,还在这里磨面。合作化期间,打麦场做过二队的队房。李春芳有两个儿子,长子叫称心,次子叫合意。他孙子保元、保玉是我小时的玩伴。去他家玩的时候,见他家中有中堂字画、八股文物、装粮食的大板塌。雇的厨子做饭,主人都不动手,妇女们出门是坐轿车。李春芳还爱戏剧,家中置着晋剧文武乐器,有时他让儿子拉琴,他就唱起来了。这种生活方式与我家相比,真是天上地下。但到抗战后期,情况就变了,长工、厨子均不雇了,他自己挑着担在村中卖煤油。但闹票儿的习惯未改变。解放战争时期,李春芳的宅院做过解放军医院的二所,在食堂化时期做过二队的会堂,我妻在食堂做饭。解放后,他二儿合意曾是村剧团的琴师。孙子保玉、小亲是剧团的演员。老玉根有两处院:一处大门院在李春芳对门,一处三合院,门向南。街门南面安着碾子,我家常在此处碾米。后来又靠南大门盖了个方大门。有个外地人原布凤便在此大门道中开了铁匠铺。我小时常来这看打铁,师傅拿小铁锤,徒弟拿大铁锤,“叮当,叮当!”火花乱冒,很好看。他们打的铁锹很好,是当时的名牌,人称“集义锹”。因为当时经常剜河、打堰,干活需要一把好铁锹。“集义锹”就传遍徐沟、榆次、太谷一带。
  每年正月十五元宵节,便在堡南巷口搭三官棚棚,供奉天官、地官、水官。这种乡俗流传很久,是以社举办。这个地方的社叫南二社。据说,集义村的社有十王社、河中社、南一社、南二社等十几个。围绕三官棚棚要垒塔塔火,闹社火,很热闹。
  观音堂和南乐厅
  在南庙街举人院西面是观音堂,坐南朝北,门前是个小广场,东西有两株大槐树,东边的树侧有座五道庙,对面是乐厅。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这里是学校,人称南学堂。
  观音堂是西进院,前面是山门,门前是西大街,现在称南庙街,山门西边是钟鼓楼,山门与钟鼓楼之间是出厦,学生们的考试成绩榜就贴在这出厦下面,右边还排着一个“敬惜字纸”砂盆盆。盆上有一孔,人们把有字的烂纸填入盒中,表示对中国文字的敬意。当时这种烂纸也很少,门两边还有明柱,右边的柱上挂着“徐沟县集义村小学校”的牌子。在过春节时便贴对联,内容是“占断西湖三月景,带来南海一枝春”,横批是“慈航普渡”。
  进了山门,左右又是两株大槐树。东边是厕所,西边是教员室。但这教员室的门是朝西开着,西院比正院高,这个室便成了圪洞房。再往里走,东西各有五间房,西边北是学校办公室,东边北是教员室,南是教室。北两边的码头上各垒一段花栏墙。南边是二街门,门两边的墙上装了学生成绩栏。成绩栏是木框架的,分若干格,每格均用玻璃罩着,每格中可放一张倣纸或两页作文纸或一张图画,上面有“雨搭”防雨淋。
  进了二街门,对面是大殿三大间,内塑文殊、普贤和观音三大士,两旁是十八罗汉。塑像栩栩如生,特别是十八罗汉,表情各异,惹人喜欢。殿前有明柱,廊下放着石碑。我上学时使用纸和铅笔在碑上拓画碑文。大殿两边各有一间配殿,不知供过什么神像。学校占用后,东边是厨房,西边是储藏室,堆放着洋鼓洋号等杂物。殿前台阶上,东西各有一座铁塔,西边的呈方形,庙宇状,由四个金刚力士扛着,工艺精湛。东边的呈圆形,是西洋式样。奇怪的是塔中长出一株枸杞树,将塔的顶盖顶歪了。这枸杞和如今的宁夏枸杞不一样,枸杞颗粒较小。当时在野外也有这种枸杞,都是灌木,这株枸杞居然长成树了,还把铁盖顶在一边,真奇怪。我在上学时,经常在这两座铁塔前欣赏。今日我还画了一幅回忆画,可能画得不太像,望我的老同学看到后提出指正意见。
  西风岔可通西院。西院是新盖的南北两间大教室,人们叫南北讲堂。都是前后窗户,左右两个门出入。一边有大里板,一边有成绩栏,白顶黄墙,据说可以保护学生的眼睛。我上一年级就在北讲堂。启蒙老师叫李桐凤,是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还上音乐课。上音乐课,先把风琴抬到讲台上,她先在黑板上写乐谱和歌词,先教谱后教词。还讲乐理,让我感到新鲜。我从小爱画画,美术老师叫贾洪福,南尹人,第一课,他上来不说话,却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公鸡,然后说:“照这画吧。”他就走了。至今我还记得他画公鸡的画法。西院的中央是一座滑梯。西院通中院有南北两道门。大殿的东风岔有一门,可通东院,是一个篮球场。
  观音堂在解放后,还做过集义乡的卫生院。
  集义村把戏台叫乐厅,将村东北真武庙前的叫刘家乐厅,这座舞台古老,又高又大,我只记得在这台上唱过一次太谷秧歌,晚上演出点的是麻油灯豌,此后就不记得用此舞台了。村西结义庙前的叫西乐厅。这舞台比较新,我小时除三月初七赶庙会,在这座台上唱戏,一般时候都是封闭着。舞台彩画着,台前还用木栅栏围着。观音堂前的叫南乐厅,台面小而新,台上的木构件还是原色,没有彩画。但这座舞台经常使用,除演戏外,村中召开村民大会,也常在这座舞台上。我家距这座舞台近,我从小到大,一直在这座舞台前活动。在这座舞台上我看过晋剧、秧歌剧、文明戏、木偶剧、皮影戏。解放初期,看过解放军医院演的电影、徐沟文化馆演的小歌剧和小话剧。在这个小广场上,还看过解放军医院战士用高跷表演的话剧《解放天津市》。我还在这个舞台上演过我编的新秧歌剧《五字真经》。
  2012年,我为编写《集义乡志》又去了一次南庙街,街道硬化了,许多建筑翻新了,人就更不用说了,许多人都不认识了,真是沧海桑田啊。但我想到南庙街,就感到心中百转千回,这真可谓:追忆是乡愁,变了南庙街。儿时常入梦,水在心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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