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就想为母亲写点什么,但提起这个话题心情就沉重,无从开始。母亲的一生,是辛苦劳累的一生,她没享过太多福就匆匆地走了。在她的心中常想着老人,想着丈夫,想着儿女,想着孙辈,唯独不想她自己,她是王答村人,也姓杜,但与我家是同姓不同宗。我家是七甲杜。祖先是由河南省扶沟县七里庄于明洪武年间迁到王答的,当时是里甲制,迁住七甲,所以称七甲杜。她家是八甲杜,祖先是由山东省济南府历城县杜家庄于明洪武二年迁来王答的,迁住八甲。母亲叫杜拖林,在她家是老大,此名大概是想让她拖来男孩子的意思,她生于清宣统二年,即公元1910年,她经历了清朝、民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三个不同的时代,于1990年仙逝,享年81岁。她离开我们已经26年了,但至今她的音容笑貌仍常在我梦中出现。
按过去的说法,母亲的命不好。她13岁就失去了母爱,家中留下老父亲和四个弟妹,小小年纪她就挑起了家务重担,又做饭,又缝制弟妹们的衣衫,真是吃尽了苦头,15岁就嫁给了比她大14岁的丈夫,就是我的父亲。当时的父亲家有爷爷、奶奶、伯父和伯母。后来,爷爷去世了,奶奶失明了,伯父当了家,所有沉重的家务重担就全落在母亲身上。做饭、洗涮、缝缝补补,还有喂牲口等杂活。母亲累得成天脚不着地,双手不闲。做好饭要先给奶奶端去,大家吃完了自己才吃。不够了就将就,或喝一点汤汤水水。活儿没完没了,却还要常常因为一些琐事受到指责。她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奶奶是喜欢母亲的,母亲心灵手巧,循规蹈距,待人接物非常有分寸。奶奶常常对人夸赞说:“俺小媳妇儿就是精明能干!”母亲做的一手好针线活儿,村里谁家嫁闺女,都要请她做嫁妆。谁家的孩子过生日满月,都要请她做狮子老虎帽、太子帽、狮子老虎鞋。谁家姑娘出嫁,会请她打发上轿儿。谁家娶媳妇,会请她做伴娘……她与左邻右舍关系都很好,这让奶奶十分满意,后来奶奶病了,母亲给奶奶端饭喂药,精心照顾,赛过亲生女儿,一直侍候到奶奶去世。
母亲前后生过11个孩子。我出生的时候,长得又黑又瘦又丑,父亲给起了个名字叫“奴奴”。我一点也不娇气,很好养活。兄弟姐妹叫我“丑八鱼”。高兴了,便领着我玩,把我抱在墙头上,吓得我直哭,不高兴了,便赶我:“闺女蛋子,回去!”
慈爱是女人的天性,母亲也不例外,我记得小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养猪养羊,到冬天都要杀猪宰羊,过年时在院中供一只整羊敬老天,以保佑全家平安。猪肉是存放在南房的大瓮里,因为南房凉快,容易保存。每逢过年过节,不论时局多么困难,我们都会穿戴得整整齐齐,吃上可口的节日饭菜。这些都是出自母亲合理持家,我父亲是老生子,身体虚弱,五十多岁就干不了重活儿了。母亲便为他特别护理,专门给他做小锅饭。冬天在火台上焙上罐罐肉,炖上新鲜羊肉,为父亲调理身体。平日里也是格外爱护他,记得有一年春天,我们从野外采集回嫩苜蓿苗,母亲蒸块垒。给我们吃的面少,给父亲吃的面多。由于她的精心照料,父亲七十多岁时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就这样,父亲活了九十岁。哥哥杜光武,从小身体虚弱,嘴也细。母亲为了哄他吃饭常常到处追着他喂饭,在母亲细致入微的照顾下,哥哥的身体越来越强壮,如今哥哥已经87岁了,红光满面,身体很健康。对于孙辈们,母亲更是竭尽所能的照料。
母亲虽然心地善良,慈爱心肠,但她的家规甚严。比如花钱,家中的钱就放在柜中,这谁也知道。谁买东西,经她同意后,便自己去柜子里取钱,买回东西让她看,找下的钱放回柜内,从无差错。有一次,我的六弟去买东西,他年龄小,卖家给他找了三个糖蛋蛋,他回来让母亲看,母亲说:“你哥哥们都没找过糖。”弟弟听后便去供销社换回钱再放入柜内。上世纪五十年代,哥哥在外工作,姐姐早已出嫁,家中留下我们六个姐弟。母亲给我们分工明确,黑牛喂牲口,白牛喂羊,四娃喂鸡,我是负责洗碗和看弟弟,还和黑牛一起给牲口切草,各负其责,不得怠慢,不准顶替,母亲性格刚强,说话落地有声,从不受人欺侮。有人指责我父亲,她就与其摆理,直到对方认错才罢。
母亲这一辈子过了些苦日子。她一辈子为父亲、为家庭、为儿女操碎了心,尽管母亲的一生极其平凡,在我的心里,我总觉得我的母亲很伟大。遗憾的是母亲病危我不在身边,接到电报后,一千多公里,又遇洪水灾害,我设法绕道回家,到家后,母亲已去世三天了。听说母亲临终时多次呼唤我的名字,至今回想起来我还觉得痛心疾首。母亲,您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平凡的一生,明理的一生,慈爱的一生,更是友善的一生。“寿终德望在,身去音容存”。母亲,您虽然走了,却给儿女们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和无尽思念,母亲,我永远想念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