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爱去流浪 作者:李小娟 时间:2016-12-07 次数:219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送走了思文,宿舍里又剩下了我一个人。看看表,才不过七点,冬日的夜总这样幽寂冗长。满地的狼藉,与思文他们周末狂欢后迅速冷掉的温度立时交合,顷刻间化作了无限的不堪与冰凉,席卷全身;窗外,一弯残月尖细如钩,又似一只雪亮而孤寂的眼,镶在乡村空茫漆黑的夜幕之上,泛着冷淡而阴寒的光。
  宿舍里最后一个与我相伴的单身女子——思文,马上也要做新娘了,而我,迈过了三十岁的门槛,还如那一朵墙角的青苔,不曾唤来一只蜜蜂或是蝴蝶。今生可能,或者注定就是这样了吧!我颓然倒在床上,那么,今后的每一个周末,日历上那些耀目的,有如红色花边的双休日,也许只能在面朝四壁,空无一语中捱过了。五年了,在这个遥远的乡村中学工作的每一个日与夜,我都如一只困顿的小兽般,无时不在翘首张望,无时不在奋力奔逃。然而,总是逃不出,总是徒劳。一年又一年,钝了意志,销了锋芒,变得宿命,学会了妥协。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不觉间,少女的痴梦碎了,对镜自照,还是那双眼睛,但目光已不似从前,沧桑,迷茫,愁思百结……再不是少女般漾着纯净与温情,盈盈如柔波,楚楚而含羞了。毕竟是老了,三十岁的女人,若在这个边远的小村庄,都应该是两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如果说每一个女人都有花季,那么,到了这样的年龄,即使再娇艳的花,也恐怕已经失了初初绽放的娇嫩与新鲜,或许,已经有一片两片的花瓣悄悄萎谢了吧。
  那么爱情呢?还敢再奢望爱情吗?在这样的地方,会突然冒出一个与我年龄相仿,又钟情于我的年轻男子吗?
  电话响了,是母亲。这个时候本该是我先打过去的。但是今夜,疲倦与忧伤裹挟着我,很无力,什么都记不起了。“还是一个人么?”母亲问。我低低嗯了一声,随后听到电话那头一声沉重的叹息,继而便是长久的沉默。“一个人住,要格外小心些,门窗都关好了吗?”顿了顿,又问,“还是没人给你介绍对象吗?”又说,“这可怎么好,一定不要太挑剔啊……”她还在絮絮说着什么,无非就是每次都要重复很多遍的那些话,我能想到此时她在遥远的家中,手握电话,焦急而无奈的踱来踱去的样子;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涌来了。
  挑剔,我真的很挑剔吗?
  有一个男孩,似乎是对我有意的。他是我同学弟弟的朋友。他小我好几岁,是个货车司机。我们在同学的婚礼上相识,之后,因为他的一次业务正好经过我工作的地方,回去时,我便顺路搭了他的车。
  他是那么一个蓬蓬勃勃的男孩子,圆圆脸蓬蓬勃勃,上面的几粒青春痘也蓬蓬勃勃;粗胳膊粗腿,很像功夫片中的英雄或是特警。那时正是酷热的夏日,他将裤腿卷起到膝盖以上,脖子上还挂了一条雪白的毛巾。
  第一次搭乘那样庞大的货车。车行隆隆,感觉燥热的空气被大敞的玻璃窗飞快地横切过去,溅起凉风飕飕,擦过面颊,痒痒地舒服。那一段路被当地人唤作是“十八盘”,极高极陡,险境重重。坐在高高的驾驶舱中,仿若正前方的峭壁险峰,千沟万壑都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面扑来,劈头盖脸,惊险万分。每一次我悚得闭上眼睛,捂住胸口,旁边的男孩便笑,这算什么,大自然的美景多的是。美景?我诧异地望向他。是啊,这难道不美吗?我真的无法想象你每天站在徒有四壁的教室里怎样苦熬岁月。
  我不由笑了,才要跟他辩驳,抬眼看到他满脸的骄傲与神气,终是不忍,便关切说,是啊,做司机确实好,美景怎样都看不完,但也需特别小心。他听了,很懂事地嘿嘿一笑,话锋一转,说,以后,我走到哪,顺便拍一点好看的风景给你发过去,也好给你的眼睛加加餐。可怜的小老师。
  盘山路百转千回,苍松葳蕤,匆匆向后退去,时近中午,远远看见了前方矮矮的一排平房。他愉快地说,饿了吧,前面就是饭店,我请你吃饭。
  想不到这样的荒野中也有饭店。店名也取得好,就叫“半路饭店”。走近一看,店前很空旷的一片空地上已经停了几辆大货车,三四只肥肥壮壮的大狗正悠闲地踱着步。没有人招呼,自己推门进去。站在门口,我吓呆了。里面竟然黑压压青一色都是男人,而且因为天热,他们大多还赤着膀子。光线暗得很,可我能感到异性灼灼的目光逼视过来,顿时让人觉得心惊肉跳,两腿发麻。这些开货车的司机们,一路行在这荒山野岭,有的怕是几天都没见到女人了吧。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我不由低下头,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的惶恐不安。而他也很快就发现了我的窘,忙拉我坐到一个角落里的位置,颇有些歉然,说,环境差了些,不过饭挺好吃的呢。
  终于,有人端着酒杯过来了。哥们,那人冲他大喊,带了女人也不给兄弟们介绍介绍,罚酒!
  于是,你一杯,我一杯地罚,他都一饮而尽了。好几次我都想站起来向他们解释,但都被他按住了。出来后,他说,他们这帮人,就是想让你说话,你一开口,他们就哄你喝酒,索性不理他们。
  就这么相识了。短短三四个小时的邂逅,在人生浩淼不息的长河中,应该不过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水泡;却不想雁过留痕,那本以为是句玩笑的话竟然变成了一张又一张奇异而美丽的风光照,穿越千山万水,遥遥迢迢入住了我的手机,仿佛在一次次地向我诉说衷肠。
  茫茫戈壁上,奇异的古塔,天边血红的落日,远方小若甲虫的汽车;淙淙山泉一碧到底,清晰而明朗的水花好似能沾湿人的指尖;春深似海,如烟如雾的鹅黄新绿漫山遍野,直染绿了一方晴天……
  于是,在那空对四壁的漫漫长夜里,内心中生出了一个可咀嚼的美好。常常是在日落时分,听到手机有力的震颤,心中即刻涌来了莫名的感动和期待,打开页面,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张蓬蓬勃勃的圆圆脸,那么阳光灿烂,那么疏狂俊朗。
  想起了三毛的荷西。粗犷的线条,凶凶的大胡子,内心却细密如丝,一匝匝缠的那么紧,生生缠住了三毛一颗流浪的心。我不敢想象,如果他是荷西,如果他能执着于我,那么,于我,将是何等的福气。然而,空对着这些照片,我觉得一切都飘渺的不可捉摸;我无法逾越我们之间年龄与距离的鸿沟,只能坐等天意垂青。关于他的一切,直到现在,我都一无所知。
  在这样凄清的夜里,风声呼啸如龙,灵魂虚脱的难附此身。我怎敢将自己的心寄予一个浪迹天涯,洒脱不羁的男孩。更何况,他是否爱我?他是否爱我?
  有些人,有些事,也许注定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翻过去的。就像这一场雪,阻了多少人的脚步,凌乱了多少人的心事。
  无风,不冷。雪花簌簌而落,像那玲珑如玉的白蝴蝶,成群结队地轻舞飞扬,飘飘洒洒。如此圣洁而美丽的使者翩然来临,她的冰骨柔情恰恰是最适于这严寒的啊。不与百花争艳,只为缤纷一片苍凉。那枯爪似的直伸入云中的枝桠,得了这圣雪的依傍,竟也生出了几分柔情,看起来很是绒白可爱;瓦檐上,房顶上,似盖上了簇新的玉狐斗篷,轻软舒适,温润华贵;孩子们更是不肯辜负这冬末的好雪,在操场上尽情地追赶,嬉戏……
  整日闷在家里围着暖炉发呆的人们,经了这场雪的撩拨,再也耐不住寂寞了。更重要的是,圣诞节在这个时候来了。新到的杂志里有一张圣诞老人的彩像,粉嫩的笑脸,滑稽的小红帽,甚是可爱。我把它贴到了床头一睁眼就能看到的位置,每日清晨,我们互赠一个微笑。夜晚,仍是孤清清一个人,但嘴里也不由哼起了圣诞快乐的歌。
  还没有想好这个圣诞怎么过,司机男孩来消息了。先是一个寻常的圣诞节祝福短信,我收到后习惯性地作了回复,道了谢;紧接着,他说,今年的圣诞,他正好会停留在我工作地所在的县城,问我能不能过去和他一聚,末了还补充说,正好星期六,如果没有男朋友,一定要来啊。
  雪后的晴空,万里无云,阳光似金色的瀑布,哗哗流泻着晶光璀璨。我身着一件玫瑰红的羽绒服,站在草坪中央的雪地里。远远地,我看到他向我走来了。且悲且喜,内心中立时巨浪翻滚,竟抬不动脚步迎他过去,只怔怔地望向他,一动不动。
  居然还是初见时的样子,一张圆圆脸仍是那么蓬蓬勃勃,浓黑乌亮的短发根根向上,好似细细针骨密密织就,倔强而精神。几乎是健步如飞,眨眼的功夫,他就站到了我面前,一时竟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一次的相见,毕竟不同于第一次了啊。
  还是他先开口,说,半年不见,变得这么漂亮。忽的,我感觉到自己双颊发烫,想必一张脸已经红到耳根了。忙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说,我带你四处走走吧,这里挺美的。
  穿过广场,走到那垂柳夹道的小路上。虽是冬日,细长而稠密的柳枝竟不失柔情,依然颔首低垂,轻轻摆动;毛毛的树挂簌簌落下,仿若洒下了阵阵花雨。临街橱窗内,苍翠的圣诞树上花灯闪闪,圣诞老人笑颜灿灿,让人仿佛走入了久违的童话故事中。
  走了许久,但始终默默不语。许是各自都怀揣了难言的心事。我身边的他竟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忧郁了。突然间,不知从哪里来一个小姑娘,手捧一支玫瑰,甜甜的问一声,先生,买支花送女朋友吧,瞧你女朋友友多漂亮,就像这花儿一样。他一笑,顺手接过花,递给我,然后付了钱。我木然了,感觉这一幕仿佛是在电视或小说中看过的,虚幻地难以置信。
  怎么了?他看我发呆的样子,关切地问。我一醒神,第一时间便是把花送回他的手中,说,这花不是随便送的。
  我知道,他急急地说。我一直都在想该如何向你开口,我真的想给你一个家。我抬眼看他,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看来,我那一点心思,他是早知道了。一起走,默默地。冬日的阳光难得如此热烈,汹涌着暖流汨汨而来,感觉背上有些潮潮的汗湿。本是熏人欲醉的天气,但我的脑袋却是异乎地灵醒。我想给你一个家。这句话不断地在我的耳边萦绕,我开始深思,开始怀疑。走到街边的小广场,他嘱我坐好,然后自己穿过人群去买热饮。我目送他的背影混迹于人群到再辩不出看不见,内心中是一种说不出的惶恐和无助。家,到底是什么?他能给我一个家吗?今时今日,他与我相依相随,海誓山盟,那么,往后呢?如果不能相知相守,家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转眼,他已经朝我奔来,微笑着,晃着手中的热饮手舞足蹈。他的脚步轻快有力,似乘风而来,年轻而舒爽的风。情如此地不能自已,在这一刻,我相信自己已经不可遏制地喜欢上了他。任何人,任何事,终究是跳不过感情这道槛的。即使这感情是黑暗中一道看不到落点的光束,人的本能还是跟着它,一路走下去。
  递过热饮的手顿住了,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温厚而有力,掌心湿湿的。四目相对,他微蹙双眉,轻轻说,别想太多,我会努力的。
  告诉我,你为什么爱我。我不敢抬头,我怕看到他情丝郁结的双眸,说不出这样的话。可是,我必须问他。
  就知道你的多愁多疑。半年了,拍了那么多好照片,只为博你一笑,北方大雪封山,我冒着生命危险开车来看你,只为与你一同过个圣诞节。你还不能相信我吗?
  是的,我不能相信,我怎么敢信?我抬眼望他,他的眼里满是惆怅,说,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其实你很好,很好,至少在我,真的让我忘不了。
  因为有了他,一个人的日子不再凄苦。晴日里,仰望长天,看云卷云舒,多想化为一只飞鸟,永不停歇地扇动翅膀,向他的方向飞去,那一辆又一辆的通向县城的公交车,似一条又一条的绿色毛毛虫,扭着身子缓缓而来,我多么希望每一天都是圣诞节,让这些胖胖的毛毛虫驮我去与他相见。总在默默时,望着手边一只暖暖的水杯出神,看那袅袅白气如此云烟无骨却总是喷薄而出,并急速地销形四散,化为虚无。这多像美妙的爱情,如此地包容接纳,全力以赴,默然合一。
  喜欢他温柔而有磁性的声音,迢迢千里外,他的关怀总是如影随形。每一日,电话总会准点响起,不晴不雨,不喜不悲。每一次,听到耳畔车声隆隆,风声滚滚,他的气息温润如暖流,直淌到心窝。
  照片照例会发来,任何美丽的背景都不及那蓬勃的圆圆脸和浓密不倒的短发那么可爱,那么贴心。无话不谈,海阔天空地,听他说奇异的方言,唱牧羊人的山歌,还有古朴神秘他的村落习俗,难以破解的自然玄机,或是歇脚的小站,或是怪味的小菜,他的机敏和口才,真仿佛能带我同他一起遨遊世界。还有那绵绵的情话,是那春风挟雨,滋润璀璨了我的一方心田。
  他说他喜欢我略略含愁的眼睛,就像那雨巷中撑着油纸伞的丁香一样的姑娘,他说我还像杯暖暖的热茶,让他安静,让他舒服,能给他家的感觉。
  我们还一起畅想我们的未来。就在离我最近的小城里,我们一起筑一个巢。以这个巢为圆心划半径,谁都不要走得太远,日幕时分,让我们相约,像那鸟儿归巢,同栖同宿,长长久久。
  日子是一片祥和的云,一路伴我走来,好似要为我独造一个四时明媚。到了年底,喜气已经染红了人的一半的脸,大家忙的劲头越来越足了。
  他说,他要出趟远门,回来时正好接我,我们一同去拜见双方父母,我们要一起好好过个冬假。那一夜正好是腊月十五。月亮如斯地圆,晴空疏朗。他告诉了我他的打算,然后嘱我关好门窗。电话中他轻轻吻我,恋恋不舍地与我道了晚安。
  哪知,第二日的准点,他的电话没有来,我等不及,给他打过去,漫长的嘀嘀声之后,系统自动回复无人接听。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第三日,电话仍旧没有来,打过去,那头是没有任何温度的电子女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三次第五次地拨过去,始终是关机。手握着电话,我感觉有呼呼的冷风嘶嘶冒出来,瞬间就冰冷了我全部的心魂。
  就像突然间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样。一天,又一天,让我等到绝望。深夜,我独掌孤灯,和衣而睡,朦胧中仿佛看到他笑吟吟向我走来,一脸的活泼。可是,等我张开眼,伸手去抓,却是十指掐疼了掌心,直痛到无力痛到了醒。
  他出事了。一种本能的断想,让我几近昏厥。为什么上天对我如此凉薄,竟不许有人爱我。而且,为什么又再要牵累于他?我宁愿他是变心了。在某一个可爱的地方,他遇到了一个年轻可心的姑娘,然后……
  可我不信,越是这样想我便越是深深地自责。他说过我的影子是他眼里的印,他爱我胜过一切。
  欲哭无泪。只觉得脑浆已经沸腾,好似要迸溅出来,心痛,一阵紧似一阵,仿若有一只手,伸进了胸腔,这颗心啊,生生被撕裂了,也掰碎了。
  岁月如一条船,载着我们匆匆驶向生命的彼岸。我的这艘船,他出故障了。他在颠簸,他在摇摆,他让我晨昏不知,精神不醒。但是,他还在飞快地前行,不断地追赶,要将我送入下一季的行程,他不让我想活。
  心已经丢了,徒留一具皮囊在风中摇摆。在命运之神的鞭赶之下,分分秒秒都在疼痛,都在流血,都在向来处张望。那可爱的蓬勃的圆圆脸,终究是越来越远了。
  一个人,在寒风厉裂的深冬,登上了回乡的列车。耳边依稀还是他活泼泼的声音,等我啊,放假时我去接你。这一等,仿若无期,仿若隔世。
  第一次这样修饰自己,脸上抹了加倍的脂粉,唇上涂了艳红的唇膏。如今的我,还敢再揽镜自顾吗?眼窝深陷无光,嘴唇苍白干裂,形容枯槁似一枚秋日的干叶,自己这副样子既已吓到了自己,何苦再去吓别人!列车疾驰,山青如旧,簇簇松柏凌霜而立,一如那个夏天。可是,那可爱的圆圆脸呢?他在哪?一切的一切都在匆匆向后退去,逃也似的急着要摆脱我的视线。不,我不要就这样结束,此生何福?此情何辜?
  我要去找他。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便固执得再走不开。
  说不出的的兴奋。悲哀与狂喜交织在一起,感觉血管都在加速膨胀,心跳得似要弹跃,似要坠跌。属于他的家乡的那几行字,一遍遍哽在喉间,几乎就要大喊出来。我记得很熟,不会错的,我一定能找到他!
  这样的欲念如潮水般势不可挡,我恨不能扭转时空让这列车直奔向东,朝他的地方驶去。好不容易等车靠站,我匆匆收拾行装下了车。我要去找他,哪怕找到的只是他的一双鞋子,哪怕只是他的曾经的一点气息,我都很知足了。
  一路跌跌撞撞,疯疯地挤进了人流密织的候车队伍。这样孤身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那边并没有人等我,接我,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希望的起点,还是绝望的终了。想起了我们曾经见面的地方,在我同学的婚礼上,他那么青春,那么康壮,见到我,憨憨一笑,说,瞧,只有咱俩是外地人,咱俩互相关照。是啊,互相关照,此生此世,我们有缘想见,只愿关照到老。
  下车时,已是暮色四合,万家灯火。我拖着行李箱咕噜噜碾过街边脆硬的冰凌,好似儿时向晚回家时调皮的模样。这是怎样的一座小城,依山傍水,狭而不促。茶香饭香清清幽幽,红红灯笼,闪闪灯带与星光同放光彩。
  是一种久违的感觉,还是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都仿佛沉淀在前世的一段不忍割舍的回忆中。
  就这么拖着行李箱咕噜噜向前走。仿佛身边有他,向我说着这片天,那片雪,这个胡同,那棵树。真的不急着去找寻那个所谓的结果,此刻,我觉得便是与他亲近不过。
  姑娘,你的电话在响!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她颤颤巍巍与我擦身而过。待我取出手机,铃声已经停止,但屏幕上显示的竟是那一串熟悉的号码!
  泪,夺眶而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眩晕,做梦般地虚无,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眨眼间,铃声又起了。
  在吗?在听吗?电话那头是焦急而关切的声音。等我啊,我现在出发去接你!不,不用了!我……
  不等我说完,他急着说,对不起,对不起,这段时间……你等我,一定要等我去接你!
  电话挂掉了,低头欲要回拨,几乎与迎面匆匆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我们彼此都惊呆了。依然是那样的棱角和眼神,头上却厚厚缠了雪白的纱布。
  我软软地跌入了他的怀中。夜,渐渐将我们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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