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麻是一种油料植物,亚麻的一个分支,主要用来榨油,所榨出来的就是胡油。乡村老太秦秀英说,在河套地区有成片的胡麻地,延伸一片蓝色,头上蓝盈盈的天,脚下蓝盈盈的胡麻花,在蓝天和蓝花之间劳作,唱着胡麻之歌,多么惬意。这本《胡麻的天空》就是秦秀英的歌唱,文字的叙述、绘画的呈现,拙朴、顺畅而自然。抚摩书本,翻开书页,细细品读,一股清新的乡野之风扑面而来。
秦秀英生于1947年,只念了一年小学,自幼与内蒙古河套平原的田野花草为伴,与家养禽畜为伴,与左邻右舍为伴,度过艰苦贫寒而富有诗意的乡居生活。因为养家糊口这个最基本生活的需求,她往往无暇也无力关注田园诗情画意的细节,只是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寂寞时分孤独地想起,胡麻花盛开的村庄,得到些许的温馨与安慰。在城市钢筋水泥的夹缝中,蓦然回首乡村习以为常的往昔生活,竟是那么光华熠熠,充满神奇的魅力。
2011年的春天,老农妇秦秀英自北方乡村来到上海,百无聊赖,跟随最早倡导自然笔记的儿媳芮东莉,一起重新观察草木虫鱼,用自己笨拙的笔,以文字和图画一点一滴地记录下来。甚至故乡的农事和自然社会生活,都用笔记的方式留存。对于一个没有多少墨水、从未动笔的乡村农妇来说,何等沉重,并用图画散文的方式,细致、生动、准确地呈现,已相当不易。
秦秀英因为笨拙,因为土气,而拥有最质朴自然的生活,恰恰是自己最独特的、最能打动人心的、最珍贵的部分。她开始写字、画画,自由、散漫、潇洒,淋漓尽致地铺陈,生动、细致地讲述这片土地上的万物故事:山峰、石头、林木、禽鸟、家畜,植物种子开花结果,一个人的生死,乃至一个村庄的兴衰,都是牵扯着内心的痛苦和欢愉。秦秀英写了村里的人,如与她顺路的骑骆驼者,捎着她走过一程,她深深地感激;二喜民圪蛋和蛇,成了一个整体,紧密纠结,无法分开,二喜民是财主,圪蛋是个村庄,后来二喜民圪蛋成了庆丰一队,大家都穷光腚了,但都把光溜溜花不溜秋的蛇当成神圣的象征,蛇是小龙,也应该与胡麻一样,成为当地人崇拜的图腾。
秦秀英说,她喜欢动物的聪明,人对它好,它对人有情有义。家养的动物,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会用表情和叫唤来表达对人的感情。有了动物,人的生活也能添一点活乐。没有动物,鸡不叫狗不咬,什么声音都没有,就觉得冷冷清清的,这是农民最本质的感情。秦秀英笔下村庄的一些动物,斑鸠、胡燕儿,甚至是骡马、蜘蛛,三岁的小驴骡老是挨打老是要咬人,被她牵来细心呵护,结果养得肥了,它使劲卖力地拉犁拉货,见她来了,远远地叫唤迎接。还有从小养大的一条名叫小狼的狗,能把羊拢到圈子里,能负责任地看门防贼,抓老鼠来邀功,还有一只断了一条腿的残疾鸡,下蛋孵化小鸡,照样为保护子女与猫狗大牲畜斗,孵化了小鸡又下蛋,贴补家用,她舍不得宰,送了人却被人偷走,至今心怀戚戚焉。
秦秀英传神地回忆乡村之上的劳作,事无巨细,掏野菜,用柳条编箩筐,用芨芨草扎扫帚刷子,写得精致,读来有趣,再加上线条彩色的细致描绘,乡间跃然纸上,别开生面。胡麻天空下,一切事物,就像纪录片一样有声有色。秦秀英令我想起几年前的梵高奶奶常秀峰,但梵高奶奶常秀峰只会画却不能写,可惜,遗憾,而秦秀英文画合璧,相得益彰。虽不完美,但富有自然生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