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老婆去外地过节了,这是不多发生的事情。望着妻子和女儿消失在车站人流中的背影,他想不出妻子越来越无趣的原因。其实,他也很少想过自己也越来越像一杯白开水。只不过,从前是一杯热的白开水,现在是一杯微凉的。
开着他那价值不足他们小区一个停车位的小车往回走了一段,心头一股莫名的惆怅涌上来。转个弯,将车开上了这个城市新开通的中环路,把车速提到这条路的最高限速80,狠狠跑了一圈,将平时上下班高峰时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憋屈劲儿,先发泄了一番,然后找了个路边停了下来。每每这时,他才会意识到,这世界上完全由他操控的,似乎只有车子。
他点燃一支烟,悠悠地吸着。街两边各色霓虹灯有节奏地闪烁着,印在车窗上和他的脸上。红的、蓝的、黄的……不停变幻。他觉得这光既熟悉,又陌生。忽然感觉原本自己与这城市没什么瓜葛,只有在涉及一些个人信息时才会很自然地写出这个城市。
他缓缓地吐出烟雾,发着呆,若有所思,又无所思。几张面孔在他脑海里像西洋镜一般轮番浮现,各种表情,有家人的,同事的,朋友的,还有……他皱了下眉,将即将燃尽的烟卷用力地吸了一口,紧接着又狠狠地吐出,丢掉烟蒂,瞅了瞅仍在闪烁的霓虹灯,调转车头驶入回家的路。
(二)
傍晚的海滩,微风习习。海天相际处,几个黑点渐渐变大,是出海归来的渔船。远处海边,几个被夕阳拉长了影子的青年男女有说有笑。
平美望着不远处,正在玩耍的女儿,满眼柔情,痴痴地盯了半晌。这孩子她一手带大,没去工作。如今孩子大了,却发现自己与外界脱节了。除此之外,在家里,如她不引个话题出来,绝无第二个人讲话,即便她开口讲话了,老公也不见得每每都有回应,而往往是歪了身躺着,手机仿佛生长在手掌上,而他那双眼,好似被手机摄了魂魄去。这种气氛实在让人窒息。为此抗议过也吵过,之后一切如故,自己似乎还被贴上了无理取闹、小题大做的标签。渐渐地,平美在家的话也越来越少。她也知道自己的生活像用久了的家用电器,肯定是有小问题了,但是……
“想什么呢?”朋友小桐走过来,像卸掉一副重担一样坐在旁边的椅子里,开始摆弄她遮阳帽的巨大帽檐“你知道吗?我那个表姐……就是箍着老公发奋图强的那个。现在海边洋房有了,名车有了,看着挺滋润,可我那姐夫长年不在家,生孩子都不在身边。我那姐一见到我们就‘闺中少妇不知愁,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感慨和教诲啊……前一阵见到我,又是……”
之后的话,平美听得模模糊糊,她想起自己手术住院时,老公24小时不离身的照顾;无论是家里开销还是购买自己喜欢的物品,老公也极少反对;平时有什么不同意见时,老公大多会让着自己,除了她想要养只猫或狗之类的。呵呵,他被刚下过狗仔儿的狗妈咬过。想到这儿,似乎生活中的种种无奈与无趣,都不是什么问题了。婚姻八年中的点点滴滴不断汇集在平美的胸口,好似马上就要迸发,如若她再迟一点,不再采取些什么行动向她老公表白的话,她那白开水般的老公就要被人抢了去似的。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一条信息:“老婆,什么时候回来?我这次没忘记给你的花浇水,可我发现它还是需要你,我确定它是非常地想你了。”平美心头一阵欣慰地窃喜,不由得嘴角带笑。“谁的信息?美成这样?”一旁的小桐边说边递过一听可乐。“没什么”平美没接可乐,却拿起自己的水杯,清清嗓子,咬文嚼字地说:“手机上说了,少喝可乐,伤心伤肺,最好的饮料是白开水。我是庆幸!这么多年一直在喝白…开…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