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威龙
我和箴吾从十二、三岁到八十二、三,有着整整七十年的交情。
他和我是小学到初中的同学,我还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他的爹妈、兄长、儿女都熟悉得像一家人,反之亦然。他出身书香门第,我是乡土农民。他性格文雅,我是粗人。我俩是文人里的土人,土人中的文人。但我们有相近的爱好与不好:我从小就爱戏,是因为大人管教就从戏说起:《三娘教子》《走雪山》《胡迪骂闫》《折桂斧》等等。除了爱看戏唱戏,还爱拉二胡。他爱拉二胡,爱画画,爱照像洗像和修像。俺俩还都爱打乒乓,星期假日也不落。俺俩与高应康,算是结拜小弟兄,都不爱好跳舞。当年学苏联老大哥,学校组织跳集体舞,一到课间操,我们三个就钻到茅子里不出来,闹的老师批评,学校点名。因而在清徐二中撤销合并到清徐中学的时侯,就彻底把我们拆散了,分别分到三个班,我是一班,高应康是二班,箴吾是三班。
虽说不在一个班了,但彼此的不良作风还差不多:我和本班的女生,他和小班的学妹搞早恋,全校都出了名,满城风雨。“五五”年我考入钢校,“五八”年分配到新疆,结婚生子。他则由清徐中学到太原三中,直至侯家巷师专,与恋人携手毕业,回乡从教。此后,我和他只能鸿雁传书,日久天长,由于工作生活节奏紧迫,几乎断了联系。
过了近二十年后,改革开放,我回村闹暖气片,他调徐中当教导处主任,就鼓动我一起去当教员。时值李富礼任副校长,他是我当年的班主任,也是我顶头上司赵贵发的老师,硬是说服了同意放我,去了徐中。先是要让教语文,后又要代化学,最终决定分担李秉正的物理课。老老实实听了七天课,就准备走上讲台时,却被王答公社发现了,副书记贾大魁用拖拉机把我拉到王答中学。已经是12月8号,三个班的化学几乎没动,让我开课。都快二十年了,忘得一干二净,只能现拾现卖。光课本还好对付,补习生拿来历届高考题,可真的作了难了。但也不能打退堂鼓,咬住牙,昼夜不息加班干,一学年的课三个月讲完,硬是闹出了一场大病。不过学生们考得还不错,对于我,是个安慰,对于他,虽说不能是同校,却也是同行而且是举荐人,未尝不也同享欢悦。
送走毕业班,文化局长孟兆云、剧团团长郭维忠坚持把我要到剧团,当编剧兼办公室主任。主要是因为我五哥赵威恩和局长儿子孟维新合作了个历史剧《投军奇缘》让我加工。尽管半路出家二把刀,陈词滥调老套子,但红火热闹,剧场效果很好。因此也被市戏研室领导看中,以借用的名义去当了专职编剧。因为正在招兵买马,“农转非”的难题也得以解决。于是我想到了他,便趁机向领导推荐,没几天就带上梁枫主任和张晏杰书记去到他家想调他,当场拍板说越快越好。为此,我也破天荒求人走后门,找到时任教育局长的老同学替他游说。岂料帮了倒忙,说甚也不放,进而加官进爵,提拔他当了副校长。徐中确实离不开他,调动久拖无望。
后来我也发生了出乎预料的变化,去到市戏研室,一门心思与梁枫、鲁克义编写《寇准外传》,两年连四本,一炮打响。接着是改编广播戏《喜铃》,创作《齐王拉马》和“双劝宫”《打金枝》。时来运转,省文化厅下了商调函,曲润海厅长还给谷文波书记写了手谕。结果历时二年多,市里走了十二、三个人,就是把我卡下来。正好村里贵发和学娃都动员我回村,一起发展暖气片。更要命的是新农村建设搞规划,我家是第一家挡道的,我不挪动,大街打不通,我的房子已被雨水倒灌!
鉴于上述情况,我二次返村,一边给村办企业组织人马搞“升级”“创优”,一边拆剥旧院盖新房。公私兼顾,再忙也高兴。尤其是箴吾待业四年后,也走上了文联新岗位。光杆司令,单人独马,大搞“五个一”工程,不到一年就组建了书协、剧协等十多个专门协会。我经常去县里开会或办事,有了个蹀躞和聊天的地方。
箴吾在文联的十多年,我了解的不是太多。然而我想给大家说的是,我们俩,说他必须捎带上我,不说我就说不清他。
退休后,我俩都回了市里,见面机会多了。我重操旧业,他从头开始,创研散曲,组建团队。从县区到市里,从省城到“三晋”大地,以至全国诗词散曲界,可谓“雄鸡一啼天大明”。具体情况,我这个局外人不再絮烦,大家可从他的书和这本新出版的《怀念著名散曲家常箴吾先生》作品集中看个究竟。
最后我想说,好友常箴吾人生最大的价值有两方面:一是教学,对赫赫有名的徐沟中学有奠基之功;二是文学,将多年来备受冷落的散曲推向了与诗、词并列的巅峰。
为什么他有如此大的能耐?我认为,一是确实有先天秉赋,二是人格魅力,凝聚力吸引力。三是有良好的家庭氛围:大哥奋吾是县里的笔杆子、设计师,二哥晋吾,化名徐帆,是文化泰斗夏衍的秘书。他从小就能去北京观赏全国的戏剧文艺和电影,得以大开眼界。当然也离不了领导的支持,以及像折殿川小老弟一帮肱股的辅佐。除此之外,就是他的家人,他三番五次住院,全家总动员轮流值班守护,寸步不离。
三年前的重阳节,我去看他已是九点半了,还在吃早饭。箴吾的爱人桂英告诉我,一顿饭得吃两个钟头,一天吃六顿饭。算一算,多么不容易,何况她也是骨折过的病人呀!由此可见,箴吾早年因为谈恋爱、搞对象而留级耽误了些时日,看来也非常值得。
总而言之,我觉得他的一生,是顺遂的一生,幸福的一生,不平凡的一生,光辉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