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龙民
长篇小说连载
37
我模模糊糊意识到，我和小敔之间有一种共振，我俩不仅有共识，而且，仿佛有一种默契，所以，如响随声如影随形，时间越长，互相之间越觉得内心深处，隐藏着越来越多的共同之处，不管有什么疑点和心得，都愿意和对方交流，自有许多相得相乐之处。
有一次，小敔和我谈起中国的文字时说：“汉字百分之八十是形声字，但从文字的产生和发展来说，是先有象形字，后有会意字，最后才产生形声字，所谓先有文而后有字，象形指事多为文，会意谐声多为字，转注假借文字兼之。其中会意字很有意思，比如，垂目为睡，不正为歪，犹其是女子为好，更是从实质上反映了文字的美学倾向。”
当时，广播室里只有我两个，小敔坐在调控桌前，我坐在床边看一本书，看着小敔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心里暗暗发笑，因为自己是女的，就说女子为好，还说什么从实质上反映了文字的美学倾向，完完全全是小孩子的想法，就故意说：“中国文字，从字的模式到组词的模式，都反映出中国人的思维模式，比如说，规劝和行不逾矩就很有代表性。为什么劝人要说规劝呢？那是因为被劝人的言行不正确或钻牛角，是行不通的；规是画圆的工具，规劝，就是要被劝的人变得圆通一些，这样，就能更好地解决问题。而距是画方的工具，中国人讲究人的行为要方方正正，行不逾距，就是把行为限制在一定的框框内。虽然循规和蹈矩意思差不多，但把规劝说成矩劝，行不逾距说成行不逾规，那表达的意思就不如前者完美些。从创造文字到现在已好几千年，一些字和词的本意可能失传，全在于我们自己领悟和理解，因此，也免不了郢书燕说以讹传讹。至于好字是借用女子的意思，我就觉得不大准确，应该是子女的意思，因为对女性的评价是不同的，而自己的子女是格外的好，格外的亲。你这样解释好字，或者有更高明之处，那也是愚昧者所不能及了。”
小敔笑起来说：“这就是你多心了，我不过随便说说做为开场白。我要说的是有些合体字的组成，与拆开的意思不符，比如，委矢是要射箭的意思，合在一起却是矮，寸身是说身材很低的意思，合在一起却是射，可谓其形不像，其意不明，转注不清，假借不通，不知何时何人，好端端的把这两个字对换了使用，这才是愚昧者所不能及了。”
我也笑了说：“文字的产生和发展，现在是研究出不少东西，特别是甲骨文的发现，使我们对中国字有了更多的了解。矮字的古文我没见过，射字倒见过几个。”我拿纸写了两个古文“射”字递给小敔。
小敔接在手里细看，我就又坐到原来的地方。
小敔说：“这还有点来历，不知如何又变成了寸身？”
我想了想说：“关于演变的过程，我也搞不清。但这两个字拆开和组合的意思不同，也可能和中国人的人性有关，中国是历史悠久的礼义之邦，人情纯厚，比较含蓄，不仅避讳多，而且以揭人之短为耻。造字的时候，这两个字可能是按形意讲的，或者觉得用寸身来指身材低的人有失体面，而人开弓时自然把身体往低一就，所以，用委矢来说矮比较委婉，因此就把二字交换使用。”
小敔听了，点头而笑说：“你这话虽是推测，却很有道理，看来，你可与古人置腹而谈了。”她停了一下又说，”如果在西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西方人喜欢直来直去，比方，西方人可以当面说，我爱……”小敔突然不说了，脸上布满红晕。
我一看，也明白下面的话了。
屋里顿时沉寂下来，我低下头看书，抬也不敢抬一下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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