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88岁,曾经是个“烟鬼”,有三十多年的烟龄。如果把香烟一根一根的连起来,恐怕能从北京排到上海。
说起我的吸烟史,真还带有点戏剧性。1949年7月入伍后,全国还有很多地方在打仗。部队实行的是供给制,公家不但供吃、供喝、供穿,还发日用品。最难忘的是还发香烟,每人每月五盒没有商标的简装香烟。另外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各地慰问解放军,慰问品中也有香烟。当时我们军政大学的学员,大都是从上海以及江浙一带招来的青年学生,一般都是十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超过二十二三岁。绝大多数都不会吸烟,可是看着这么多香烟,如果不吸多么可惜。不吸白不吸,有的学员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胡话,说什么“男人不吸烟,白到世间走一遍”。那时根本就不懂得吸烟的害处,于是大家尝试着吸,开始很不习惯,一吸就咳,呛得要命,眼泪都流出来了。但是闻到别人吸,觉得有股香味。于是同学们互相鼓励,有时还互相进行比赛。“功夫不负苦心人”。几个月后终于学会了吸烟,不过每日也就是吸几支。遗憾的是第二年就不发了,这该怎么办?当时每月的津贴很少,只够买些牙膏、牙刷等日用品,根本买不起香烟。反正烟瘾也不大,干脆不吸了。
毕业后分配到陆军,连队的干部战土都是参加过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舟山战役的老兵。大都是农村出身,几乎人人都吸烟,有一些是抽旱烟袋。我年龄小,但有文化,老兵们很尊敬我,常请我帮助写信。他们出于感谢,经常会给我一支烟,或装一烟锅子旱烟给我吸。我自己确实也想吸,那就吸吧,反正津贴涨到12元了。买不起整包的,就几根几根的买。1955年当了排长,改为薪金制,有了经济来源,买烟就更方便了。自己抽,也给战士们抽,每三四天有一盒就够了。在陆军时买不起好烟,抽的是“劳动牌”,当了排长升级为“恒大牌”。那时干部上街可以穿便衣,如果一边走,一边叼一支烟卷儿,那是多么神气呀!不但会吸烟了,而且还学会了特技。比如:从嘴里吐出来,紧接着用鼻子把烟吸进去。或吐圈圈,一个接一个,连住吐几十个,居然还受到人们的赞扬。后来看到级别高的一些人吸的是“大前门”、“牡丹”牌,觉得自己吸“恒大”没面子,于是又升级吸“前门”烟,烟瘾也增大了,达到两天一包。
1962年三年自然灾害严重,各种物资都奇缺,国家实行配给制,香烟控制得更紧,营以上干部,每月才发五六盒。连队供应更少,但我当时是连长,还是能够有香烟可吸。而且觉得在这个时候能有烟抽,是一件很体面的事。就这样越吸越来劲,越吸瘾越大,几乎每日一包。1971年我部奉命参加“援老抗美”战争,部队开到昆明,那是个产烟的好地方。我们进入老挝,抽的烟都是从云南玉溪进的货,而且都是高档的。有团结牌、红塔山、云烟,抽起来很过瘾。我们还有幸抽上美国烟,那是兄弟部队击落一架装载香烟的运输机后,分给我们的战利品,不过那种烟抽不习惯。
到了文化大革命时期,各种物资更缺,尤其是香烟很难买到,人们都在想办法走后门买。我是团的领导之一,到军人服务社买点内供烟还是不成问题的。到了改革开放时期,物资逐渐丰富,香烟的种类多了,但进口烟很少见。1980年我担任新兵团团长,去广东带兵(深圳),老战友钟清送我一条“三五”牌香烟,那可是个贵重礼物哟!回到北京,分给战友们,大家吸着这“洋烟”都喜笑颜开。
在这漫长的吸烟史中,曾发生过不少可笑、可悲、可怜、可恨的故事:一是买不起好烟就买次烟,买不起次烟就买烟末用纸卷起来抽;二是看到战友抽好烟,伸手向人家要一支;三是口袋里的烟抽光了,一时买不来,就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剖开,拼在一起用纸卷的抽;四是衣服上烧的小洞很多;五是有一次躺着吸烟睡着了,烧着了被子,直至烧到头发才醒来扑灭了;六是爱人反对我吸烟,有时把烟藏起来,我到处找,找不到就和她吵。还有一次去天津食品街,吸完烟随手就把烟头丢在地上。一会儿一位带袖章的同志过来拍了我一下,我还以为是认识我,就主动和他握手。没有想到人家说:“同志,请你把烟头捡起来”。当时我非常尴尬,立即把烟头捡起来,并说对不起。那人说:“看你是位老同志,就不罚款了,今后要注意。”
吸了几十年烟,问题终于来到了。从50岁左右就感到痰多,有时还咳嗽。到了1985年,突然感到喉部不适,声音嘶哑,精神不振。于是赶快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声带肥厚,有病变,是否是坏病需切片化验。当时把我吓坏了。几天后化验结果出来了,不是坏病,但医生警告我说:这是喉咙疲劳症,如不治疗,很可能加重病变,首先必须戒烟。我听了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不是坏病,害怕的是如不治疗,存在危险。当时我就下决心治疗并戒烟。治疗的方法是打针、吃药、喷嗓子、雾化吸入,经两个月的治疗才好。治疗的过程也是戒烟的过程。开始很不习惯,瘾上来了就偷偷地吸,我爱人发现后就批评我。我也认识到这是对自己、对家庭不负责任的表现。于是下决心绝不再吸烟,把打火机、烟灰缸都处理掉了。为了克服吸烟的习惯,我把糖块装在口袋里。凡掏烟时,就掏出一块糖含在嘴里。就这样两个月后,烟也戒了。
戒烟后,好处多多。花钱少了,痰也没了,病也好了,更不会因吸烟惹人讨厌,家庭也和睦了。从戒烟至今也有三十五年,我没住过一天医院,没有报过一分钱的医药费。我奉劝大家快戒烟吧,不要等到有了病再戒,只要有毅力,戒烟一定能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