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07年秋季,孩子赴英留学的最后一个假期,她说要带一位勤工俭学当志愿者时结识的,叫吉尔·金的英国老太太回来度假。我们当然满口应允,准备热情接待了。不巧的是,我正在北京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参加培训,无法陪同孩子及客人。她二舅借了一辆豪华奔驰车,亲自驾车前往首都国际机场接机。
随孩子来的这位英国老太太50多岁,身高1.7米左右,肥胖体型大概有80公斤,一句汉语不懂,据说,自从她的阿拉伯丈夫去世后,便一直单身,与勤工俭学的孩子结识后,免不了聊起中国。这位保守古板的孤独老人,对陌生的红色中国,渐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便找借口对孩子说:“能否跟随你到你家玩儿一趟呢?”
不知为什么,孩子竟爽快答应。但吉尔·金很吝啬,启程前仅兑换了2400元人民币盘缠。孩子看后既好笑又怜悯,便对她说:“你只购买你来回的机票就好,其余不用你掏一分钱。”她瞪大眼睛很是惊讶,世上竟有如此好客的国度!虽是随行而来,但老太太颇有心计,做了不少的功课,她对孩子说:“北京有故宫、天坛、八达岭长城,山西有五台山……”这不明摆着是行程意向吗!
孩子说:“凡是你点到的都带你去。”抵达北京后,先是品尝北京烤鸭,然后入住星级宾馆,第二天根据孩子拟定的行程图,她二舅拉着先去天坛、故宫博物院,然后到慕田峪长城,启动了自带翻译兼导游的旅程。
这一路可苦了义务翻译的孩子,虽留学两年,但天坛、故宫博物院,万里长城及五台山,这些穿越历史的人文景观,要现场翻译不亚于撰写一篇数万字的论文!她彻夜未眠,翻阅大量资料,决计要做一次“国字号”导游。
在游览故宫博物院时,这座占地72万平方米,气势恢宏,有着浓郁民族特色的东方宫殿,简直让她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在她们英国,那些女王温莎古堡、白金汉宫、桑德林汉姆府和巴尔默勒尔堡,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加之她那一身赘肉,走走歇歇,浑身大汗淋漓。她问孩子:“从前你们的皇帝身体该有多健壮啊!这么大宫殿他走的不累吗?”孩子幽默回答:“我们古代的皇帝,都是身经百战的马上元帅,他们以座骑代步为主……”“哦,原来是这样啊!”她似乎幡然醒悟。
在北京市区游览时,途经北京西直门立交桥,她示意她二舅车速放缓,只见吉尔·金瞪大眼睛,眼前这悬空流线型立交桥,看得她直翘大拇指。值得一提的是,那天登上慕田峪长城,她不仅两眼发直,大惊失色疾呼:哇,如此气势磅礴,腾云驾雾的逶迤建筑!随之激动到泪水盈眶,情不能自已。这条享誉世界、海天一色的万里长城,估计能绕她在英国居住所在地区的几个圈儿吧,这是她来华的第一次流泪。
北京游览结束后,由她二舅驾车送到大同市,由大同的亲友接待。大同亲友带她游览了云冈石窟,还带她到传统的中式茶馆,由专业茶女蒸煮沏茶,品味了中国各色名茶。谁知竟再次触动了老太太的敏感神经,又是一番眼泪汪汪,她说:“中国的茶文化竟然如此美妙。”
大同游览完毕,辗转到下一站佛教圣地五台山,我忻州的亲友再次给予热情招待,特别是游览完各大寺庙后,亲戚还特地从五爷庙方丈那里,请了一组开光金箔菩萨佛像,作为纪念品送给她。得知此纪念品价值不菲用情之深时,老太太喜出望外,她对孩子说:“你家长不在,亲戚还送我如此贵重礼物,中国式友情难以理解,不可思议!”
五台山敬佛结束,旋即回到太原,又请她吃了一顿中西融合大餐,之后游览了晋祠博物馆、乔家大院、常家庄园。最后回到孩子姥姥家,全家老少四代近30人齐聚一堂,为她接风洗尘。在餐桌上,她又一次被感动了,并且哭得稀里哗啦,饭后她对孩子说:“在我们英国,四代人聚这么齐,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她对我们中国家庭亲密无间的血脉亲情,赞叹不已。
全程游览毕,安排吉尔·金住在孩子爷爷奶奶一套崭新空房中,由孩子一人陪她,孩子带她吃了几顿肯德基、麦当劳,她发现楼下有个卖桃子的,孩子帮她买回来一尝,感觉很甜很喜欢吃,便不再到西餐店,之后每天都要吃桃子,喜欢的不得了,直到离开太原返程北京,依然对桃子恋恋不舍。
返回北京后,到王府井、大栅栏、什刹海等大街小巷转悠,尤其小胡同里,受她英国同事之托,购买了一批毛主席语录、纪念章、红袖标等仿文革古董回去,泪眼婆娑地道别了中国。
送走英国老太太不久,我的培训也刚刚结束。闲聊时问孩子:“你为啥要带这位老太太回来呢?”她说:不出国,感觉不到国家的尊严和荣辱,更体会不到什么叫爱国,在老牌英帝国生活了两年,深刻体会到他们对我们国家的偏见。就在前些日子,我们国家领导人访问英国,也就《泰晤士报》上发了张一寸照,正面报道我国的新闻纯粹没有,但离奇的交通事故、自然灾害等,却报道得非常迅速且加以渲染,更毫不吝啬版面,就是看电影,也仅限于获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的《红高粱》等。一些保守傲慢的英国老人,看中国人目光都是鄙视的。
在英国时,孩子曾在一个国际性救助超市当志愿者,那里除学生便是一些老太太。初来乍到,就听一群老太太七嘴八舌议论着什么,后来慢慢听懂了,她们说:哪位中国女孩来自中国台湾、香港、大陆?得知有大陆来的,她们竟说:哦,大陆啊,就是那个比印度还要落后,穿着大裆裤,往饮料里撒尿,草丛里做爱的大陆啊!接着一通放纵的讥笑,分明是看过电影《红高粱》后断章取义的观念。她们没看懂影片里“我爷爷”那个关键词,片面地以为是当下的中国。
这群老太太中,唯有吉尔·金主动接近并与孩子攀谈,她问孩子:你们中国很落后吧?孩子说:有些领域其实比英国还先进!吉尔·金又问:不可能吧,先进你还来我们这里学习?孩子说:你们英国也有留学生在中国学习哦!吉尔·金说:也许是为了学中文吧!孩子则回答道:我们中国有位祖师爷叫孔子,他告诫我们“三人同行必有我师”,我们中国人出来留学,完全是为取长补短。
吉尔·金慢慢耳濡目染,受孩子的启发影响,进而迫切希望来中国一趟,随之有了这次意义非凡的中国之旅。孩子说:这次带她来,就是要让她亲身体验一下真实的中国,让她慢慢儿抹着眼泪去向她那群傲慢偏见的老太太们,宣传我们美丽伟大的祖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