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清风*徐来总第3627期 >2020-12-16编印

大院三分事
刊发日期:2020-12-16 阅读次数: 作者:杜随新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儿时举家搬来永定街42号,11户人家一住11年,包括了整个七十年代——我的童年到少年无忧时光。
  大院解放前做过当铺,原本与相邻刘家楼儿院互通,墙壁明显留有两处砖灰封堵门洞痕迹,充公后成为职工家属院。
  大门道
  院子四合院格局,东西走向,院心狭长。大门道,既是院大门,又是门走道,院中南房刚好形成天然照壁,宽深厚实,挡风遮雨,特别夏秋,阴凉避暑。
  大门道宝地得天独厚,任由我们这帮小孩子天天疯耍打闹,时常聚集这里砸“元宝”、弹玻璃球、过家家。
  大门道也是绝好看书场所。从小人书看起,稍后上到小学二年级,喜欢与大我六岁小姐姐的男同学们玩,开始向大哥哥借书,二姐也借来不少,书不离手坐于大门道捧读:《战地红缨》《万山红遍》《宝葫芦的秘密》《西游记》《镜花缘》《彝族之鹰》《激战无名川》《形形色色的案件》《卓别林传》。尚能忆写一串超长书单。
  本院和邻院的大人小孩们,夏秋中午总爱坐大门道吃饭乘凉,闲谈聊天。父亲不常在家,也从来不坐大门道。
  口粮供应粗粮较多,主食不外乎红面白面,大米小米。菜品单一单调,多是豆角或茄子顶多加点西红柿炒煮,遇有谁家炖肉,满院飘香。
  大家端来红面剔尖、白面擀尖尖、红白相间包皮皮……不攀比不羡慕,各自享用,盛碗面汤一定坐回来喝光才算吃完。
  我家住在上院东房。六岁夏日有天中午,敲碗翘首等待母亲做好午饭,急忙搬小凳子跑去占地方,被大门道石阶绊倒磕破下巴。是周叔叔抱我去他上班的医院亲手包扎伤口,很快便好了伤疤忘了疼。饭饱汤足,拽求武叔叔讲笑话猜谜语;摇扇端坐,聆听白伯伯谈过往唠家常。“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看了《西游记》,说话如放屁。”武叔秀口金句,印刻脑海,至今在耳。
  瓜朋架下说聊斋,大门道中度童年,书内自有新天地,俗谚俚语胜开蒙。大门道里的快乐不亚于家庭天伦之乐。
  上厕所
  2013年,第67届联大将每年的11月19日设立为“世界厕所日”。由此可见拉撒与吃喝同样是必不可少人生头等大事。
  进入我们院门道拐转直走,最里角落的一间西房就是厕所。屋顶空高,椽梁裸呈,光线昏暗,青砖墁地。居中唯一开口蹲位像院心一样狭长,蹲坑右侧边,某天塌陷后盖了很沉长石条。全院男女老幼几十号人和谐共用。砂锅不捣不漏,茅坑不搅不臭。两个本街掏粪工,其中一个被打成“右派”,推车清粪时,恶臭冲天,刺鼻数日。
  厕门敞开,里无插栓。大人们以提前跺脚咳嗽为号,决定拉门入内还是转身离开;小孩子不懂也不管这些,悄无声息,径自闯入。
  太小时穿着开裆裤,让父母领着上,我到六七岁,常与同龄男孩女孩结伴去上。院中叔伯姨婶见我们在,从不回避,让靠前挪挪,蹲站后面,各出各的,自然融洽。
  早高峰免不了排起长队,等不及就过街去对门连姓院落如厕。街坊邻里多是露天茅厕,因粪水能换钱,默许不拒,来去自如。除雨淋风雪天,露天有露天的好处,丽日风和,蓝天白云,关键是不那么重口味啊!        1979年升至初二搬离大院,不知不觉间,完成性启蒙,步入青春期。
  开裆裤
  别管哪个朝代发明的开裆裤,出生至终老也许要经历两个开裆裤时期。我上边有四个姐姐,不知道也没问过她们小时开裆裤穿到几岁,我是一直穿到过了八周岁。
  一般买成衣比扯布料做衣服要贵。家家如此,赶过年爸妈才会张罗添置新衣。见过母亲将白色面袋拆洗染绿,剪裁成型,絮上棉花,给我缝制厚棉裤。
  小孩子不穿内裤,也无秋裤,罩裤和棉裤都是缀有纽扣或裤钩的架带裤。我八岁前的裤装,一律开裆,无一例外。
  七岁那年秋季,一天下午,有人从西范庄还是东范庄来家中谈事(与二姐有关)。同来的小女孩和我差不多高,我俩跑院子里玩耍,她突然停住瞪大眼指着说:“活裆裆,不害羞!”还一只脚站立,另一只侧抬腿快成直角,问我敢不敢。
  女孩公然讥笑挑战,人家死裆裆,不能上她当。我呆立原地,双腿并的更紧,已觉抬不起头来。客人走后,头一次恳求母亲:“把我的裤铛缝住吧”!母亲答应过几天缝。
  八岁过大年的新裤子依旧开着裆。几个年龄相仿玩伴已不再穿开裆裤,见小杰也不穿了,跑回家又央求母亲缝上,母亲说:“今年够年龄能上学了,到开学时给你缝住。”
  此后的日子,掰着指头数,盼上学如盼过年。
  南营留校入学前三天,母亲挑选一条较新架带裤翻出里子,拿针线仔细缝妥,前面特意留了小口。帮我穿上扣好,手把手教会解脱要领,叮嘱上厕所小心拖脏背带。
  最外层裤子是缝死了,里边套的衬裤棉裤还是开裆的,直至次年春暖花开,替换棉衣棉裤,终于里里外外正式告别开裆裤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