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清风*徐来总第3524期 >2020-04-01编印

古今文人相重的趣事
刊发日期:2020-04-01 阅读次数: 作者:舒舒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最早见于《典论·论文》里,但“文人相重”是否也有籍典可考暂且不知,不过,文人相轻与文人相重同是一种文化现象,区别只是前者小肚鸡肠,后者古道热肠;前者阴郁苟且,后者阳刚豁达;前者在一定背景下私欲膨胀,后者始终恪守文人底线,传承正宗文脉。几千年的文学发展史证明,文人相重是文人立身处世的准入证,是千秋百代文学长河中纯净澄明的一股清流。文人相重的佳话美谈可谓信手拈来、不胜枚举。
  李白登上黄鹤楼
  李白是中国诗歌史上的骄傲,而骄傲也是李白的名片。唐玄宗期间,李白凭借通晓异域文字的绝活,应诏起草蕃书之机发飙,让丞相李林甫为他磨墨、太尉高力士为他脱靴,戏弄恶搞了权贵新宠,纵情享受了名士风流。可就是这个“斗酒诗百篇”“风歌笑孔丘”的狂狷之士,居然也有“谦虚谨慎”的时候。
  李白游览武汉黄鹤楼时,为胜景陶醉,诗兴勃发,忽见一首诗题在墙上:“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题诗的是与他同时代的崔颢,此诗被后人推崇为题咏黄鹤楼的绝唱。
  李白读后不由喟叹:“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表达了他对这首诗的赏识。当然李白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汉子,他“于心终不降”,后来终于吟成了《登金陵凤凰台》一诗:“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李白的这首律诗初试锋芒,不料成了七律唐诗中的杰作,同样千古传唱。
  古代伯乐欧阳修
  提起宋朝文坛,大儒宗师众多,但论知名度首推苏东坡,可实际上苏轼彰显才华、走上仕途的背后推手是欧阳修。欧阳修当时是个很“酷”的文人,文章锦绣,襟怀坦荡,他奖掖推荐了许多有真才实学的学子,并使他们脱颖而出,在文坛崭露头角。
  宋仁宗嘉祐元年,官运不济、年近半百的苏洵经盖州知府张方平引荐,得以到京城拜见翰林学士欧阳修。欧阳修虽与张方平因政见不同而失和,但当他读完苏洵的文章后,并没有因为是政敌推荐来的便拒之门外,反而击节赞道:“文章当在此!”此后他向朝廷上呈《荐布衣苏洵状》,竭力举荐苏洵,终于让他扬名京师。
  次年苏轼也赴京科考,初试后,点检试卷官梅尧臣发现了一篇好文章,并报送礼部省试主考官欧阳修阅读,欧阳修觉得该文无论观点还是文采都可谓第一,以为是自己的得意弟子曾巩所作,因此为避嫌,他与梅尧臣商定将此文名列第二。可复试时他们又见到了有同样特色的一篇好文章,于是毫不犹豫地将它列为第一。
  直到发榜时欧阳修方知那篇美文出自苏轼之手。欧阳修喜形于色地对梅尧臣说:“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莫挡道,放他出人头地也。”
  欧阳修的文人相重、爱才如渴之情溢于言表。
  导师风骨立尘世
  当年的清华大学有四位如雷贯耳的大师——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他们都是新文学运动的翘楚。
  陈寅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没有文凭,经梁启超鼎力举荐,清华大学破格聘陈寅恪为清华国学院教授。按一般人情世故推理,陈寅恪应对梁启超感思戴德,可人们不见陈寅恪热络巴结梁启超,反而看到他们为学术唇枪舌剑,争得面红耳赤。梁启超不以为忤,反以为乐。
  一次,梁启超的同事给他看一份学报,上面刊登的是一篇陈寅恪和他“对着干”的文章。原来两位大师在分析陶渊明弃官归隐的原因上有分歧,笔仗隔三岔五地发生,梁启超不介意地一笑,那个同事与陈寅恪也有过节,趁机挑拨离间,不料梁启超发火怒喝:“你滚,陈寅恪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清华师生得知此事后无不为两位大师学术上是对手、生活中是挚友、摒弃世俗的君子之交而喝彩。
  一生知己全透明
  季羡林1946年被陈寅恪举荐到北大任教。当时的北大规定海归博士只能是副教授,然而才过了一周季羡林就被聘为正教授,并兼任东方语言文学系主任。与季羡林办公室一墙之隔的是冯至供职的西语系,季羡林小冯至6岁,读书时就“无限向往、无比热爱”冯至的抒情诗,他俩终于有缘成为同事,自此开启了长达四十多年的友好交往。
  季羡林曾极其深情细致地描述过他俩交往的默契与情趣:“冯先生是一个非常可爱非常可亲的人,他淳朴诚恳,不会说谎,不会虚伪,不会吹牛,不会拍马,同他相处使人如坐春风中。”“我们几乎无话不谈,对时事,对人物,对社会风习,对艺坛奇闻,我们的意见完全一致,几乎没有丝毫分歧。我们谈话从来用不着设防,我们直抒胸臆,尽兴而谈。我以为人生幸福莫大于此。”
  季羡林引冯至为一生的知己,他们之间如此全透明、原生态的文人相重,在古往今来的文人相处中极其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