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乡下还没有通电,夜晚用于照明的,是油灯。当时流行着一首儿歌:“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由此可以看出,那时的油灯用的是豆油或棉籽油,这两种油都是食用油。煤油的气味很难闻,不要说吃,就是有一滴掉到饭锅里,也让人呕吐不止,老鼠是不会爬上灯台偷煤油吃的。至于煤油灯,那是后来的事情。
豆油灯盏大都是瓷制的和铁制的。点上油灯后,灯头儿虽然只有豆粒般大,但整个屋子立即明亮起来,正如一首儿歌唱的那样:“豆来大,豆来大,一间屋子盛不下。”在那个比较贫穷的年代,虽然仅仅只是一盏油灯,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夜,那摇曳的蛋黄般的火苗,静谧的照影,偶尔爆燃跳起的灯花,加上豆油燃烧后的气味,给人十分温暖充实的家的感觉。
那时,因为生活的艰难,人们是很讲节约的,天不到完全黑下来,是不会点灯的。一旦把灯点亮后,就会得到充分利用。许多家庭的油灯放在一张陈旧的方桌上,女人坐在炕头摇动纺车纺棉花,男人则在屋子地上干一些杂活儿,孩子们则钻进热炕头的被窝里,看母亲纺棉花,纺车的“嗡嗡”声,一如催眠曲。父母睡觉前,就会把油灯端起来放到炕边墙上的洞里,便于在炕上吹灯或点灯。还有的人家,两个屋子的隔间墙上,放灯的洞是被打通的。这样,一个屋子点灯,两个屋子亮,能够节约一半豆油呢。
由于睡觉早,一夜睡醒三四次天还不明。刚睡下时,父母就给孩子们讲故事,一直到孩子入睡。父母哪有那么多故事可讲,因此都是老掉牙的故事。天还不亮,孩子们就不瞌睡了。现在想起来,那时的孩子们没有近视戴眼镜的,多亏沾了舍不得点油灯的光。那才叫睡觉养眼呢。
那时,夜晚没有一点儿娱乐活动,爷爷、奶奶和父母为了给孩子们增添乐趣,就表演手影儿。譬如,把右手握在伸开的左手上,两个拇指交叉,然后左手掌在中指和无名指处张开,再把胳膊对着灯光伸出,投在墙上的手影就是张着大嘴的狼头。如果两个拇指翘动,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缝一张一合,就有了动画效应:狼的耳朵在动,狼的嘴巴在吃东西。孩子的头影如果正好映在墙上,大人就把“狼头”伸过来,看着要啃自己脑袋的“狼头”,孩子就会本能地赶紧躲开,一家人的笑声灌满了屋子。当然,大人们会表演出多种手影,戴着草帽锄田的老汉、兔子和乌龟赛跑、两只小狗对吠等等,给孩子们带来了欢喜和乐趣。
后来,有了煤油灯。虽然在集市上可以买到价格相当便宜的各种样式的煤油灯,但一贯勤俭持家的人们,本着“能够自己做的就不花钱买”的原则,自己动手,用瓷瓶或墨水瓶当底座,剪一块圆形铁皮做成灯盖,再用铁皮卷一个筷子粗细的灯芯管,并在灯盖上打一个小孔,将灯芯管插入卡住,然后在灯芯管里穿入用烧纸卷成的灯芯,一盏煤油灯就做成了。然后往瓶子里加入煤油,点燃灯捻儿,灯芯上立刻冒出火苗。煤油灯和豆油灯最大的区别是:豆油灯的灯光发黄、柔和,属于暖色调,而煤油灯的灯光发白,属于冷色调,而且灯头冒黑烟。煤油灯点的时间长了,屋子里的人擤出的鼻涕都是黑的。
孩子们上小学那会儿,冬天夜里有时上晚自习,就每个人端一盏小煤油灯,一间教室二三十盏煤油灯灯光摇曳,倒也有些“壮观”。在烟雾缭绕的教室里大家扯开嗓门大声读书,真是书声琅琅。有时埋头做作业,头靠灯太近了,稍不注意就会把额前的头发燎焦。那时,孩子们还独出心裁,用小刀把萝卜头、蔓菁、白菜疙瘩掏空,做成萝卜灯、蔓菁灯和白菜灯,乐趣多多。
再后来,有了罩子灯。点灯前,要先将玻璃灯罩取下,用嘴对着玻璃罩哈几口气,再用一块干净的白棉布轻轻地擦拭,把灯罩擦得透明如水。接着用火柴将一根棉纱做的灯捻儿点亮,把上面的一个调节灯头大小的旋扭转动几下,等火苗的大小合适后,再扣上灯罩,顿觉整个屋子一片光明,家的感觉好极了。正是:难忘昔日点油灯,灯苗如豆燃亲情。更喜今朝电灯亮,万家灯火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