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醋都*文苑总第3282期 >2018-07-18编印

看舅舅
刊发日期:2018-07-18 阅读次数: 作者:晚生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时光悠悠,举手抬足间,转眼又过了四年。
  记得四年前,我见到舅舅时,他老人家身体还很健康,一个小时能走二十里山路。
  舅舅今年八十三岁,高一米六五,偏瘦型,不喜欢留长头发,眉大眼粗络腮胡,读很多“老书”,会木匠,一生勤劳,从来不把时间浪费在家里,直到丧失劳动能力。晚年,几乎天天到山中走动,砍柴、放牛。
  舅舅单身一人,经常外调,余下的粮食全让我们吃了,舅舅对我们也有举足轻重的养育之恩。岁月无情,带走了我们一个又一个的老辈亲人,娘亲就剩下舅舅了。俗话说:娘亲舅大。我们兄弟姐妹,长大以后各到一方,开枝散叶,紧张忙碌的生活,慢慢地忽略了舅舅对我们的思念。
  端午节就是舅舅生日,前一个月我就向老板请了假,决定陪舅舅住几天。舅舅年迈,已经是丧失了劳动能力的晚年,大老表年过花甲,要伺候年迈的父亲,不敢远离左右。我到舅舅房子附近,到处注意看了几眼,大老表还种了很多田,秧苗长势很好。我从公路边的小路,走近舅舅家,见房子下面两口鱼塘,塘水浑黄,大鱼在塘里窜出浪花。塘边的李子树结果成串,红得似霞,几只松鼠在树上毫无顾忌地偷吃果子。竹篱笆围着房檐下的嗮谷塔,成了别致的小院,大群的土鸡围着篱笆转着走来走去,它们在等待主人的晚食。我站在嗮塔中间顾望,很多蜜蜂围着我飞鸣,一只黑蝴蝶飞来,停在我的挎包上,不愿意离开,我想:这是舅妈迎接来了。
  房檐下卫星接收“天锅”,依然遮挡着蜂箱。两排黄瓜瓜秧碧绿,刚爬满瓜架,正在开黄色的花,下部已长出拇指大的小黄瓜。顷刻间,从我审美的角度,勾画出一副新“世外桃源”图。虽然,不见荷锄而归的农夫,也不见骑牛横笛的牧童,但是,绿树忖鱼塘,群鸡躁小院。
  黄昏临近,夕阳早已落到山那边了,鳞鳞细瓦缝里飘出淡淡炊烟,干柴烈火发出“噼啪”声,热浪涌向门外走廊。我走到门边向里面关切地看了看,大老表正在忙着做饭菜,舅舅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突然出现,都惊讶不已。
  舅舅见我不约而来,看得出他内心格外喜悦,立即坐起来,要我坐在身边,两眼闪烁着高兴的泪光。舅舅说:“去年秋,我颈部淋巴核病变,到市医院做了两次切除手术,体质逐渐下降。现在不敢到山上去,就在房子周围走动,心情好,在自家鱼塘钓鱼。实在不想动,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坐在屋檐下看书。”
  我仔细看了看舅舅,体质和神气确实比四年前衰弱很多,说话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我心里有负罪和愧疚交织,带着几分感叹:“放下工作,我们无法生存,埋头工作,我们就疏远了亲情。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现在才算明白。”
  舅舅内心最多的伤痛,是风烛残年不能和亲人厮守到最后一刻,亲情是他始终不能放下的眷念。亲情固然重要,却被忙碌挣钱的过程残忍淡化。舅舅强忍住心中的绞痛,流露几分哀伤,说道:“我就是希望你们,都不要超出我的视线,哪怕你们天天在我耳边吵闹,我听到你们的声音就感觉无比欣慰。”
  舅舅对自己的生日一直看重。以往,每年这天,少说也有几十男女老少来祝贺,他是最忙最辛苦的一天。我看着舅舅期待的眼神,显得格外暗淡,也许,他正企盼女儿、外甥惊奇出现,然而,这种意外惊喜毫无确定性。
  两天后,吃过早饭,天气断断续续地下着小雨,这对干涸的田地没有什么帮助。我随便交待一下,背起包儿,离开这“仙居小屋”,小心翼翼地走在泥泞的简易路上。尽管脚下很滑,却没有停下思考:这次与舅舅短暂的相聚,舅舅的心疼也无形地牵动我的心疼,这次分别,不知道下次我们······
  当我走出半里远,准备下坡时,转过身来,回头深情地回忘舅舅家,一条熟悉的身影,站在竹篱笆柴扉外面,手扶着篱笆,眼望着我越走越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