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以后,爸爸妈妈搬去了新的楼房,每次回娘家都是去新房,很少再回我家的老院。
记得好几次睡梦中,都梦到了这个从出生到出嫁的院子,梦中的我还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懵懂少女,睡在堂屋的大炕上,竹帘外的梨树上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我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继续睡,这时奶奶打起竹帘叫我起来吃饭,我不情愿地坐起来,四周却是一片宁静的黑暗。茫然若失地看着周围,炕几是不是在我左手边,右边的窗户今晚怎么没有月光呢?啊,原来是梦,梦里落花纷飞,我知多少。
不经意间,已陷入那些散落在星河间的回忆。
小时,院子里有好多的树,葡萄树,苹果树,香椿树,玫瑰树,其中以梨树居多。院子后面还有几棵大柳树。清明前梨花开得最好,鸟雀也叫得最欢。正如晏殊的那首《春景》所写,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放学后,钻进厨房,就着奶奶煮的老咸菜,喝着她做的稀饭,吃着她蒸的馒头,吃饱喝足后,和调皮的弟弟,在院子里欢快地追逐打闹,摇一摇树枝,一场落花雨就下了起来,摘一枝柳枝,缠着堂哥,给我们做个口哨……
到了盛夏,院里是深深的一片绿,微风吹来,感觉空气里都是树叶的味道,而后来的后来我才会用“酸涩”来形容这种味道。屋檐下的粉红太妃葡萄架前,妈妈和奶奶特意弄了一个特别简单的花池,里面也就是一些牵牛花呀、马丝花呀、海南花呀(就是能染指甲的那种花),说是让葡萄红得快一点,艳一点。“绿树浓荫夏日长”,悠长夏日,最喜欢的就是,傍晚和堂姐堂妹们摘了海南花和着少许白矾和炭块捣碎,敷在指甲上,小心翼翼睡一晚,第二天早上来比比谁的指甲红。
中秋节快来的时候,院子里基本上就是硕果累累,瓜果飘香的氛围了。南面院墙跟前的巨峰葡萄,早在夏天,葡萄还没红透的时候,被我们这群孩子尝了鲜,那个酸酸的味道呀,大人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大太苛刻我们。屋檐下的粉红太妃熟了,这个真是垂涎欲滴呀,不过这个葡萄奶奶看的紧,她要匹配开来,分给她的儿女们。那些成熟的苹果呀,梨呀,红心啊,国光啊,酥梨啊,雪花梨啊,那些味道,只是记忆中的味道,现在买的水果,尽管品种好,口感好,但仍然不是我最爱的味道。
一场冬雪来临,化解了深秋留下的各种萧条。像是撒盐空中,亦或是柳絮因风起,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沉寂了整个冬天的我们,也变得活跃起来。叫上邻家的小朋友们,在雪地里肆意玩闹,打打雪仗,堆堆雪人,或者找一个有坡度的地方滑下去,跌倒了,拍拍身上的雪,继续玩耍。整条街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房顶扫雪的爸爸妈妈,邻家叔叔婶婶们,朝孩子们大叫着小心一点,注意安全。玩累了回到屋里,吃完奶奶给烤的红薯和梨,热炕上一躺美滋滋的……
我上初一的那年五月,奶奶已经去世,明知她一天天离我远去,我却心恋尘缘不甘放下,每每想起总还是泪眼婆娑。上了高中后,家里翻新了院子,那些树木花草,也被水泥地所替代。尽管爸爸只硬化了房子前面一半的地面,还留了一片土地种自家吃的蔬菜,但是原来的树,一棵也没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两棵新栽的柿子树,和两棵苹果树,如今已快亭亭如盖。
水泥地打造的檐台下,妈妈沿着檐台种了一圈海南花,盛开的时候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没有人抢着摘花染指甲了。今年我回去的时候,花还没开,留下来的土地里,没有种着各种蔬菜,由于自来水的供不应求,地势略高的我们那条街吃水实在困难,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耐旱作物,爸爸仍然把它们打理得井井有条。
新的楼房在繁华的大马路边上,屋子里妈妈买了许多的绿植,生机盎然。只是每天早上,叫醒我的不是虫鸣鸟叫,也是不是妈妈的叨叨声,而是那烦人的汽笛声。每天开窗户的时间也少了起来,那尘土每天都有厚厚的一层。
时代在飞速发展,城市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我们的生活水平也越来越高,绿色发展也在渐渐融入到我们的生活中,愿记忆里的春夏秋冬,在现实中鸟语花香,绿树成荫,秋高气爽,瑞雪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