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清风*徐来总第3259期 >2018-05-23编印

醋文化小说-醋葫芦(4)
刊发日期:2018-05-23 阅读次数: 作者:未完待续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晋水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每天游手好闲,吊儿郎当,不是赌博,就是睡懒觉,人瘦得就跟猴一样,坊里的活也很少干。这天下午,他看到晋东、忠海和二刚等人洗缸的洗缸,砌火的砌火,忙得不亦乐乎。他找了块抹布,胡乱洗了两个缸便累得不行了,于是从醋坊的后门悄悄地溜到大街上。
  晋水一个人在街上溜达,正遇上了丁三炮几个人在镇里办完事,要去喝酒。丁三炮看见他,顺便叫上他一块去。饭菜上来后,三炮说:“晋水,你他妈的操蛋,那次捉住你侄子,还不是为了打闹几个银子还账,没想到银子没弄着,还被抓到县衙,蹲了几天班房,唉……”晋水说:“你这人平时也算讲义气,怎么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呢!”三炮说道:“奸出人命,赌出贼,为了银子,一时冲动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不过,那次主意可不是我拿的,是另外两个王八蛋想的!”晋水说:“算啦!算啦!别管谁,这事过去了咱就不提了,喝酒!喝酒!”丁三炮喝了一大口酒说:“看看你哥看看你,他妈的,真像两个妈生的一样。”晋水说:“他是他,我是我,反正我爹也看不起我,什么事都交给他,我真跟后妈生的一样,唉!”三炮看到晋水伤心便说:“别说了,喝酒!喝酒!玩了咱们搓几圈去!”吃完饭,几个人钻到镇西头的一家又玩了起来。
  晋东和二刚吃过晚饭,提着马灯,在坊里把缸上的草盖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看到没什么异常,晋东对二刚说:“你去睡吧!”二刚说:“唉!你也早点睡吧。”二刚便先回去睡了。
  晋东提着灯,来到弟弟晋水的屋前。月光下,屋里一片漆黑,轻轻一推门开了,晋水不在屋里头,晋东便又想起了晋水的平时表现,心里头不由得怨恨起来,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他想,去找吧,不知道在哪里;不找吧,又怕这样下去弟弟会出事。他决定改天再找弟弟好好谈谈,便回屋睡觉。春梅与振方早已睡下,他上了床躺下,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晋东与忠海起了个大早,坐上孙铁成等几个人的马车去梁家庄收高粱。到了梁家庄,在村边打谷场上晋东验收高粱,忠海算账,铁成几个装车。这时,梁巧云端着一碗水来到打谷场,丁三炮看见凑过来说:“嘿嘿嘿,巧云姑娘真懂事,给我送水来了。”巧云一瞪眼:“去你的,我自己喝的!”她径直来到忠海面前,忠海正低头打算盘,没有察觉。巧云轻轻咳了一声,忠海一抬头,发现巧云站在面前笑眯眯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他不知所措,算盘也拨错了,头上直冒汗。巧云大胆地说:“歇会儿,喝口水吧!”忠海看看晋东和铁成他们在那里忙活,连忙说:“不用,不用!”嘴里说着,眼睛却看着巧云的眼。“接住吧!”巧云大方地硬塞给忠海,忠海端水时,无意中碰上了巧云的手,巧云羞红了脸。忠海接过碗一口气喝完,铁成这时过来乐呵呵地说道:“还有人给送水呀!”巧云赶紧扭头跑了。忠海的眼一直望着巧云的背影远去,铁成拍了他一下:“嗨!着迷了,快点结账,咱们还要赶路回去呢!”忠海才醒过神来。
  孙铁成与几个车把式赶着马车,拉着高粱,奔走在乡间路上。铁成的鞭子甩得叭叭响,嘴里还唱着:
  你集粮
  我集粮
  他集粮
  全凭百姓的瘦脊梁
  你筹款
  我筹款
  他筹款
  全凭咱们的救命款……
  忠海听了说:“老孙头,你就不能唱个好听的!”铁成说:“好,好,好,换个话题,你听着!”
  从来好事男追女
  现在来了个女追男
  天下好女子多的是
  就是没有个看上咱
  光棍的日子不好过
  孤灯旱烟伴酒壶
  一觉睡到天大亮
  赶上马车出了庄……
  忠海听了,心里甜甜的,但又感到涩涩的。晋东可不在乎铁成唱什么,他望着远处的田野,似乎在想什么。
  回到坊里,忠海招呼二刚等徒工卸高粱。二刚边干边说:“这年头能收到这高粱,还真不错。”他卸完一车,擦了擦头上的汗,解开一袋子,抓起一把,放在手里仔细看。庆来领着晋东逐袋检查高粱,他抓起一把,拿几粒放在嘴里咀嚼,二刚围过来兴冲冲地说:“掌柜的,这高粱真是不错!”庆来看了看二刚,脸上没有笑容,随便答道:“还行,还行!”二刚走到忠海前低声说:“往常掌柜的这时候都乐呵呵的,可今天这是怎么啦?”忠海说:“你知道个啥,快点干活去!”二刚没好气地转身去了。
  晋东、忠海随庆来出了醋坊走进院子进了屋,晋东说:“爹,价格是高了点,可这确实没办法呀!”庆来叹了口气:“是啊,这是我有生以来花这么大的价格收粮,原料是做醋的第一环节,原料不好,质量、产量上不去,那咱既在经济上损失,又在名声上影响,经济上是有限的,名声上是无限的,咱可不能砸了自己的牌子呀!”晋东点头听着,忠海说:“掌柜的,咱这原料成本提高了一倍,将来醋的价格是不是也提高一倍?”庆来犹豫没有回答。晋东说:“不要不要,用醋的大多是当官的、经商的、有钱的,他们能买得起,可大多数老百姓却钱紧买不起,这样吧,价格稍微提高一点点,咱吃点亏无所谓,还得考虑大多数乡亲呀!”庆来听了考虑了一会说:“对!忠海,我看就这样办吧。”
  梁家庄财主梁全保望着孙铁成他们拉着高粱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回到屋里,丁三炮跟随进来:“老爷!这下可好了,我们能狠狠赚他一笔。”全保抽着水烟袋说:“你小子就能干那愚蠢事情,这样我们拐个弯诈他,他干气没说的,这才叫本事!再说,天旱收成不好,咱赚点也是天经地义的。”三炮赶忙说:“还是老爷精明、高明!”这时,巧云姑娘正拿着牙粉和上醋刷牙,进来插话说:“爹,您也太贪心了,价格这么高。”全保说:“你知道个啥,咱不赚他的钱赚谁的,普通百姓家有了富裕钱才能吃醋,你倒好,每天拿醋刷牙。”巧云听了噘起嘴似乎有些不高兴,全保见状忙转过话题:“不过,我看你这牙每天刷刷倒还管用!”巧云这才笑了笑:“爹,啥时去镇上,我也去醋坊看看。”全保说:“别瞎说,你一个姑娘家乱跑什么!”回头对三炮说:“去准备点好酒好肉,咱们好好喝一顿。”三炮咧着嘴摇头晃脑地走了。
  眨眼间秋天过去,进入了冬天,西北风呼呼地刮着。这几天,天气阴沉沉的像要下雪,可是阴了好几天,也不见一片雪花飘下。
  吃过晚饭,庆来到坊里转了一圈,回到屋给炉子里加了点煤炭,炉子旺旺的,映着庆来阴阴的脸。他没有睡意,独自一人围着炉子沉思,过了一会,他站起来,走出屋门,看看门外没人,慢慢的在窗户下放了一把铁锹,回屋关上门。他庄严地烧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然后走到长条桌前,拿起葫芦,仔细看上面的图画,随后轻轻一掰,一个葫芦分成齐齐的两半,他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布包,打开布包,布包里面放着一本颜色泛黄的小书,这书看来有些年头了。他正翻阅,突然窗户外“当啷”一声,是铁锹倒地的声音,他迅速将书合上放进葫芦里,重新摆在长条桌子上,开门快步出了屋。见是晋水正从地上往起爬,他骂道:“你这小子,跌跌撞撞干什么?”晋水爬起来,边揉脸边说:“爹,没,没干什么,我来看看,看看炉子里的炭够不够用!”庆来说:“慌慌张张的,到窗户那儿干什么?”他边说边出门走到窗户下,见窗户上纸烂了一小块,从这里可以看见屋里的一切,他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其实晋水除了庆来、晋东叫他外,从不主动到庆来屋里,是吃晚饭时,晋东告诉他去看看爹,与爹坐坐说说话,他才过来的。他来时,看庆来屋里亮着灯,轻轻推门却不开,便走到窗户下看屋里的情况,不小心碰倒了铁锹。
  晋水随庆来进了屋,庆来坐在椅子上,晋东坐在凳子上眼睛老盯着葫芦。庆来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晋水才把目光收回来,从坑上拿了件棉袄给庆来披上。庆来说:“晋水,你也不小了,早该懂事了,怎么老让我操心呢?让你晒粮吧,你说熏;让你蒸粮吧,你说热;让你做麯吧,你说困;让你洗缸吧,你说累,你还能干什么?”晋水低头没说什么。庆来接着说:“这酿醋,首先人要得其精,这精就是精神、精明、精干。咱们家祖祖辈辈以做醋为生,代代相传,凭的就是正直、诚实、信用,做好了人,才能做好事。不知是我没教好,还是你没学好,你怎么总是让我失望呢?”庆来眼里显出期待和希望的目光。他停了一会儿又说:“你兄妹三人,都是爹亲生的,一样看待,不偏不向。愿把手艺都交给你们流传下去,发扬光大。可你就是听不进,学不进!”晋水说:“我听!我听!”庆来又说:“你不学也罢,在坊里干不了重的,干点轻的;干不了复杂的,干点简单的,慢慢地也就学进去了,可你却也街上不三不四的人瞎混,整天不着家。”庆来看了看油灯说:“你看你哥就爱琢磨,将灯芯用醋蘸了晒干用,油烟就少了许多,我就高兴。你经常与街上那些人来往,我就不放心。”他叹了口气:“你娘走得早,我跟你爷爷学习酿醋,又拉扯你们,咱们能有今天容易吗!……”说着,眼睛似乎有些湿润。晋水见庆来悲伤,心里感到一丝惭愧:“爹从今往后,我少去街上玩,与大哥他们一起干。”庆来说:“那当然好,正是我希望的,人不能光说在嘴上,得从心里下决心,从行动上表现啊。”晋水不住地点头,他看时间不早了,便从庆来屋里出来。
  双留镇大街上人很少,偶尔走过几个,也被一群乞丐围住要吃要喝纠缠不停。枯叶落满街巷,被风一吹,发出沙沙地响声,从这里又吹到那头。
  大街上,福寿堂药店大夫苗又雨放下手中的书,望着天空,与徒弟牛八斤说:“这天气,可真奇怪,难道是书上说的……”八斤边捣药边说:“师傅,您平时看书多,大部分是奇离古怪的书,您知道得多,我可是才疏学浅,不过我知道,红娘子上重楼,连翘百步;白头翁坐常山,独活千年。”苗大夫说:“还说不知道啊,把我刚写的对联全偷看了,你这小子,倒也爱学,我喜欢。”八斤说:“师傅,我看您忙时出诊看病,闲时看书写字,就偷偷看、偷偷学、偷偷记,就记住这一副对联,背了几遍,不小心说了出来。”苗大夫说:“好啊,那你给师傅配个横批!”八斤想了一会儿说:“海马牵牛,怎么样?”苗大夫笑了笑:“很好!很好!没白学,也是药名,可是……”八斤说:“可是什么?”苗大夫沉思了半天:“要我说,我对——半夏没药。”八斤收起笑容不解地问:“师傅,半夏没药也是药,可咱药店里全是药啊。”苗大夫又说:“我再对四个字:‘明年难过’!”八斤更加迷惑了:“这既不是药名,也对得不好!”苗大夫沉重的说:“八斤,你不懂,看这季节,看这天气,怕是明年有难啊,咱们得多备点药材啊!”八斤一听,张着嘴一脸的茫然,药锤一下跌落在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