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不惑的我近来对于家的意识愈来愈强烈。有时候自己都难以相信,没有孩子般对暖巢的留恋,没有似白发老者倦鸟归巢,叶落归根的情怀。但家的意识却似乎无时无刻不绵延在我的血液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小的时候,家是那方硕大的院子,是院子西南角的那棵枣树,是曾祖父手心里的那颗甜甜的麻糖,是每天天蒙蒙亮就听到的蒸灌肠(清徐的一种特色小吃)声儿,这声音听了十多年。也是曾祖父去世时独自跪在院子当中撕心裂肺的哭泣。长大后,这些都成为了一抹记忆深藏在心底。每每求学归来,我仍然会回到这方老院,触摸着那些似曾相识的树纹,呼吸着那些似曾相识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朴实的年代,那油油的柜子里瓷罐里叮当作响的钢镚,那橘红的柿子挂满枝头的岁月。我是个天生喜欢回忆的人。有时候,会一直沉醉在记忆当中而无法自拔。虽然那个院子现在早已经荒废了,但关于它的记忆却永远的留在心底。
像大多数八零后所经历的那样,亲人离别的苦痛,求学路上的荆棘和坎坷,求职之旅的艰辛与苦涩,初为人夫、为人父的喜悦,为房奴,为卡奴,为孩子的成长和教育而揪心、忙碌。人生的道路充满了酸甜苦辣。而今,我是一所农村初中学校的老师,做着这个世界上最最崇高的事业。家在我心中从未忘却,相反却越来越清晰。当去往求学的路上,一抹夕阳,半缕微风,两三只小绵羊幸福地偎依在羊妈妈的身边“咩咩咩”地撒着娇,我站在那里,驻足了很久。在我的印象里,在外求学的日子,父母很少给我主动打电话。每次我打过去的时候,总是那句:“家里很好,爹妈都很好,你放心吧,把书念好!”我知道爹妈是记得我的,是想着我的。过了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子的他们,只希望我能好好的念书,有一个稳定的工作。
大学毕了业,成了家,有了妻子,很快就有了儿子。还记得妻子怀孩子的时候,我晚上睡觉时总喜欢伏在妻子的身边,手捧着童话书,给肚子里的孩子一字一句地讲故事,给他放音乐听,每得到孩子热烈的反应时,那种狂喜难以言尽。依稀记得当自己亲手把妻子推进产房时那种忐忑和不安,紧张得难以自持,坐也不是,站也不行。当听到孩子那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响遍产房时,霎时间,整个心都仿佛被融化了,立时瘫坐在产房门前,大口大口喘着气。胖胖的小家伙躺在母亲的身边沉沉的睡去,妻子却仍然经历着术后的疼痛和出血。重度晕车的母亲当听到孙子降生的消息,坐着车走了一百多里地,来到医院。刚下车时,身体已经虚弱到不能站立。肚子里的东西已经吐到什么也没有了,嘴里却喊着:“我要看看孙子去。”眼眶里分明的蓄着喜悦的泪水。
曾记得,2013年的4月,孩子还只有2岁多,我却踏上了出国支教的路。临走的那个上午,妻子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的时候,我把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啰嗦”看成了甜蜜。出国的日子,有新奇,有快乐,有悲伤,还有无尽的孤独和思念。每次和他们视频的时候,听着孩子稚嫩的呼唤声,总忍不住去触摸电脑屏幕中的他们,却总是一遍遍提醒着自己这样的距离何止千山万水。妻子是一个坚强的人,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的。在我离开家的日子里,她照料着不足3岁的孩子,时不时地去看望我的父母,还要应付劳累的工作,甚至还自己考了驾照。她像个坚强的女人一样去守护着这片属于我们的天地。
再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之后了。在回家之前的那个夜晚是我人生当中最最难熬的夜晚,一晚上都难以入睡。激动,迫切,渴望,憧憬占据着我全部的思想。整整两天一宿,即使在飞机上,我都未曾合一下眼,心里总想着:快到了!快到了!熬着发红的眼睛,我踏进了家门,平日里“坚强”的妻子偎在我的怀里却止不住的抽泣,有埋怨,也有思念。有了这样的思念,有着这样的一个家,我愿忍受所有的苦难。
当独自一个人推着行李行走在异国的机场,躺在硌人的凳子上过夜时,当我身在异乡因为过敏而半只手肿胀时,当我……我愿意承受。过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现实的自己对于前面的道路有了更多的认识,唯一不变的是对家的认识。这些人生中所经历的种种更让我明白了家对于我人生的分量。前路漫漫,人生几何。我相信经历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日子,经历了揣着80元钱去过年的日子,以后的道路我走得愈发自信。家始终是我最温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