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对八月十五有一种特别的渴望,不是对花好月圆的渴求,而是对月饼的企盼。而今,回老家清徐过中秋成了一种奢望,身在他乡,闻不到月饼周身的桂花香,有的只是回忆的慨叹!
【清徐的月饼,“打”出来的】
农历八月初,中秋姑娘清脆悦耳的脚步声渐行渐响,在清徐的乡下,妇女们以一颗颗热腾腾的心、一双双灵巧巧的手——打月饼,来迎接温婉的中秋女神。“打月饼”是对“做月饼”更具清徐方言味儿的叫法,“打”比“做”更能形象地诠释清徐人对中秋、对月饼、对团聚的重视,以及“月饼工程”相比一般面食制作过程的纷繁复杂。
【清徐的月饼,寓意美妙】
清徐的月饼,圆圆的,直径大约有八九厘米的样子,裹着一层黄油色的外衣,一朵绽放着的葵花底纹布满外衣的一边,“葵花”中央俨然一个倒立着的“福”字。月饼的独特之处在于,饼面上下都是鼓鼓的,内部是空心的,很像被潮水冲到沙滩上的小河蚌。这样的月饼,既能保证甜而不腻、香脆可口,还有丰富的象征意义:鼓鼓的外表是清徐父老期盼秋天丰收、生活饱满的真实写照;中空的内心是清徐父老对安宁、宁静、静心生活的再向往,简简单单、平平静静地生活。
【清徐的月饼,食材精细】
想把这些个“空壳子”的家伙“打”出来,对食材的选择是很精细的:花生油、鸡蛋是和面的主料,这也是月饼得以酥脆的材料保障,少量的温水只是辅料;月饼鼓囊囊的肚皮里也尽是宝贝,碎花生、黑芝麻、葡萄干、果脯、冰糖、砂糖、红糖,这些红的、黑的、绿的、黄的、白的、黑紫的家伙,往往按照一定的比例放在一个大盆子里被搅拌,搅拌得均均匀匀;桂花酱,最能烧烤出香味儿的东西,最后拌进大盆子里。
【清徐的月饼,包裹捏造】
回恋那些看着月饼出炉、迫不及待地流口水的童年岁月。油、蛋和出来的面,那是黄澄澄的香梨色,在母亲油滋滋的双手里,大面块先蠕动成长蛇状,随后被揪成一块块差不多大小的小面团。我听着母亲的安排,把小面团夹在手心窝里,左手横搭在右手上,快速地让它们变换成球体状,再放到案板上,用右手压成小圆饼的形状。母亲呢,把我压扁的球体进行再加工,绕着周围捏呀捏呀,让它们变得更薄一些。最后,母亲左手拿着薄皮,右手拿着小勺子,放两小勺搅拌好的馅儿,给月饼封口。
【清徐的月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清徐的月饼,在没有口子的那一面是印有葵花花纹的,携带着对团圆中秋的美好祝福。美丽的花纹来自月饼模子,模子是木质的,精雕细琢的花纹、棱角、边框,承载着月饼美观的重任。母亲把封了口的面团轻轻地放进模子里,双手捧着模子,把两个大拇指腾出来对装了馅儿的面团进行按压。当一个个花纹棱角清晰的月饼,活脱脱地从模子里走出来的那一刻,我幼小的心总会为之震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句用来形容相似度极高的俗语,总会在我的耳畔回荡,一句一句,就像石块激起的阵阵涟漪。
【清徐的月饼,上下烧烤】
烤月饼的不是什么先进的电烤箱。大锅圈,一种15公分左右高、无盖、上口窄、下口宽的桶状烧烤工作,开阔的下口正好搭在蜂窝煤上,较窄的上口放的是铁鏊子。最初,那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月饼是被放在蜂窝煤火直达的鏊子上的,当它们熟到六七成的时候,母亲便拿着筷子把它们一个个地夹着靠在了大锅圈的内壁,目的是慢慢烘烤,让月饼更脆一些。慢慢地,桂花酱烧出的火香味溢出厨房,街坊四邻的小孩们都闻着味儿前来讨个月饼吃。
【清徐的月饼,母爱沉沉】
初出火的月饼很烫嘴,我不曾忘记只能看着烫烫的月饼,流着口水时的急切与欣喜。闭上双眼,那桂花酱烧制出的香气飘进了我童年的记忆库里。
15岁以后,去清中上高中、去榆次念大学,我再也没有亲眼见过母亲烤月饼的全程。只知道,中秋放假回家,柜子上有一个大的纸箱子,上面虚掩着一张沁着油点子的大报纸,“哗啦”一声揭开报纸,满满一箱圆鼓鼓的大月饼,那久违了的桂花香一股脑儿冲进我的鼻子里。也知道,离家上学的行囊里,有母亲用双层塑料袋打包的30多个月饼。那份沉沉的母爱,陪我走过三年的高中,四年的大学,我不曾忘记舍友对母亲打月饼手艺的夸赞,来年还要吃我家月饼的约定,也不曾忘记,在学校餐厅拿着月饼,喝着稀饭,那样的知足与快乐。
【清徐的月饼,女行千里母担忧】
大学毕业之后,我来到了北京,吃月饼成了一种空想。中秋节,给母亲打电话,母亲告诉我,月饼她会一直给我保存到家里的陶瓷罐里,等着年前我回家吃。后来,母亲竟然托人把月饼从遥远的清徐老家几经辗转送到了我的手里,因为她知道,家里的三个孩子中,我是最爱吃月饼的,也是最没有耐性的。
打开包装袋,还是两层,油油的,酥酥的,喷进我鼻腔里的还是那股熟悉的桂花香气,还有母亲牵挂与关爱的味道。
当第一口月饼进入口腔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位头发花白的女人,我的母亲:她围着围裙,站在燃烧着的蜂窝煤前,右手拿着筷子夹着、翻着,左手在滚烫的月饼上扶一把,以便月饼能够翻身,那一刻,她顾不得擦额头两旁渗下来的汗水,儿女们能够吃到色泽光鲜、味道鲜美的中秋月饼才是她的心头重任。
【清徐的月饼,家是我们永远的信仰】
如梭的岁月,一个个的中秋,染白了母亲的青丝。中秋,我们全家没能团聚,“蜂窝煤上烤出的桂花香”,清徐的月饼,母亲的手工,把我们全家的心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岁月如歌,我和哥哥、弟弟朝着各自的前程进发,但永远不变的是对爱的留恋、对情的牵挂、对家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