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村企*一线总第2952期 >2016-05-06编印

第二故乡 如歌岁月
——清德铺村插队知青返乡记
刊发日期:2016-05-06 阅读次数: 作者:陈宏健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每个人都有对故土的依恋情结,何况是一批如同战友般在一起战天斗地,在一起劳动生产、同甘共苦的插队知青呢?上山下乡的“知青”是特别年代的特别称谓,同样他们也有过特别经历,这种经历算是历史赋予他们的“厚爱”,给他们的一生带来巨大的影响和不可磨灭的印象。
  四十多年前,来自太钢、太铁和水机厂等单位组成的知识青年,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伟大号召,带着对农村的向往和青春的梦想,来到我县清德铺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实践活动,在这里,他们学做农活,挥洒汗
  水;他们前途未卜,内心迷惘;他们有爱有恨,有笑有泪……在这青春年华最为闪光的阶段里,清德铺村和清德铺人,已成为他们人生的第二故乡和别样的亲人。
  4月17日,60余名知青又回到了他们40多年来魂牵梦绕的第二故乡——清德铺村,为这里的父老乡亲们栽下上百株“思念林”,表达他们对这片热土的眷恋,寄托他们对故乡亲人的感激,怀念他们在青春飞扬的年华里在此洒下的汗水、泪水,寻觅那久违的思念和感动。
  记者在他们返乡之际有幸采访了他们,了解了那个年代里的知青故事,现撷取其中二三事,以飨读者。
  张广敏自述
  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炼成长
  1975年5月4日,我们踏上了上山下乡的征途。记得出发的那天,大家将自己的行李,集中起来装上大卡车,所有的人员包括送行的亲属同乘一辆大客车,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行程,到达了原高花公社清德铺大队。
  当天吃过午饭,我们都被分配到小队,我是在第二小队,住宿被安排在大队部院内的一个房间,房间里除了我们三个铁路子女以外,还有六七个来自太原钢铁公司的知识青年,她们已经来村里快两年了,是有资历的知青,在她们的帮助下,我们很快安置好住宿,在十人一个大炕的宿舍里,拉开了农村生活的序幕。
  我们住在大队部院内北面朝南的房子里,门子还是那种两扇对开的木头门,在两侧的上下有和门做在一起的轴,轴固定在门框上,开关时还能听到“吱吱”的响声,就像我们在“地雷战”和“地道战”的电影中看到的一样,可想而知,门缝已经不止是“走风漏气”了,冬天带队的领导从城里带来棉被似的“门帘”挂在门外以抵御刺骨的寒风,可“针大的孔可以透过斗大的风”在那时得到充分的验证。
  我们睡的炕,虽然和农民家中的“炕”在形式上完全是一样的,也是要靠烧才能热的,可是我们睡的那火炕却是不烧火的炕,是冰凉冰凉的。
  那个年代的冬天好像比现在要冷许多,一进入10月份,天气就变得很冷了,尤其是到11月末开始一直到第二年的2月份,天气非常的冷,西北风刮起来的时候飕飕的,早上出工时,风吹在脸上,感觉就像刀子刮似的。其实,这还不是最难的事,最不方便的是夜间上厕所。
  说起我们插队时的“厕所”,真有点人类原始文明的传统习惯。每一个农家院子里都有一个厕所,所谓的“厕所”,其实就是在院内墙角处,用砖、土坯砌个一人高的围墙,有的甚至扎一个篱栅,外边看不到里边就可以了,里面有一个坑,在坑的上边垫上两块木板或两块砖,人就蹲在木板或砖上边如厕。当时的农村家家如此,这倒也没有感觉有什么特别不方便的地方,糟糕的是那气味实在够呛,也许这就是农村的气息?就这样的厕所,还是男女公用的,如果有人要使用厕所,必须要在进厕所前先用力咳嗽一声,意思就是打探里面是否有人,如果里面有人的话,就也学着外边人一样咳嗽一声,告诉外边的人,里边有人;也有把腰带搭在厕所的墙上,告诉里边有人的办法。这种比较原始的办法直到现在也还挺管用,都时隔这么多年了,我再次回访曾经劳动和生活过的地方时,看到现在有的人家还是这个样子使用厕所,不过现在的厕所要比那时的卫生了许多。
  刚下乡时,妈妈害怕我在农村受委屈,在我的行李中带了许多我平时喜欢吃的,饼干、瓜子、糖果等等,还有我最喜欢吃的辣椒酱。下乡的第一年,我们是按照城市人口的粮食比例,吃供应的。也就是每月有3两食油,三分之一的细粮(白面),三分之二的粗粮,但就是数量较少,每月35斤粮食,这35斤粮食意味着每天平均只有不到一斤二两的粮食,而这已经是很不错了,城市的口粮成人每月才27斤。这点粮食对像我这样的女孩子来说也只是勉强够吃,那些男孩子可就苦了,大家当时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俗话说“半壮小子吃死老子”,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在比较繁重的体力劳动情况下,饭量是相当大的,加之副食又少,没啥油水,有的男孩子一顿饭就要吃一斤多,那点粮食使他们“吃了上顿没下顿”。
  再加上那可怜的3两油,按照现在的条件简直无法形容,那3两油怎么做菜?所以我们每天吃的菜只能在汤里才能看油星星。至于什么鸡、鸭、鱼、肉、蛋、奶、糖、豆制品一类的营养品,别说吃,见也见不到,更别说什么山珍海味了。越是这样,吃的粮食也就越多,这就是人们常讲的“肚里油水少,粮食里头找”。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孩子们饿肚子呀!于是乎,村子里采取的办法是借粮给不够吃的孩子,先让他们吃饱再说。等一年劳动下来,用自己挣的工分折算粮食的价格再买回来,但那时用的是“议价粮”,也就是高价粮食,因为在那个时代的粮食是比较缺乏的,城市人口的粮食都是供给制,高价粮能吃上也是件不错的事情。所以到年末“分红”的时候,那些男孩子经常是劳动了一年不仅分不到“红”,还欠大队的粮食钱,要从家里拿钱交到村子里,劳动了一年还挣不到自己的饭钱,当然也有劳动表现的问题。而我,不仅没有饿着,还能够挣到“工分”,记得头一年我拿到了80多元钱,这是我的劳动所得,我也头一次感到我居然还可以挣到钱。
  在农村的那个年代,如果说到生活,就不能不提到武队长一家在当时无私地给予我的关心帮助。武队长,名字叫武喜儿,一个温和善良的人。他有五个孩子,其中大女儿和我同龄,叫瑞花。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经常随她一起回家。她的妈妈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非常喜欢我,只要我去,总要尽量做些细粮给我吃,在所有的知青夜里麦收要忍受饥饿之苦的时候,我都能享受大娘为我准备的夜宵,在那么困难的年代,如此饥饿的情况下,能够吃到每日花样翻新的细粮,真的是任何美味佳肴都难以比拟。这其中,有几多人间真情、关爱难以衡量,成人之后,经常去宵夜,却再也找不到当年宵夜的心情和美味。插队近两年的时间,武队长家成了我经常光顾的地方,在那里,我得到了不是父母胜似父母的关爱和照顾。
  不久,招工开始了,我第一批回城,在铁路上工作,他们一家仍然会经常带着村里的土特产来看我,老太太甚至把祖上留下来的手镯传给了我,我知道,他们把我当作了女儿!
  王喜红自述
  解放生产力是农民的唯一出路
  我所在的农村,真的如同一则短信形容的那样:“穿衣基本靠纺,吃饭基本靠党,致富基本靠抢,娶妻基本靠想,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取暖基本靠搂……”每天,天刚蒙蒙亮,队部里的高音喇叭就会响起震耳欲聋的吼声:二队的社员们,赶快下地了!吼声一遍接着一遍,直至社员全体出动。
  在农村的那个年代,生产力低下,生产工具落后,所有生产劳动全靠几匹牲口与人的两只手。不像现在,种地机械化,春播只要把种子拿到田间地头,播种机不一会儿就会完成播种工作,而秧苗的行距与珠距也比较科学合理,省去了人工繁重的间苗工作;到秋收时,拿上袋子到田间地头,收割机会把成熟的粮食收割、脱粒、秸秆粉碎一起完成,拉上丰收的粮食回家即可。在那个岁月,间苗是一项苦差事,特别是间谷苗,由于谷苗密密麻麻,又细又小,不利于生长,要求二寸一株才能正常生长,其余的苗就要间掉。间谷苗好比拔猪毛,需要蹲在地里用两只手操作,整个身躯变成三折,时间长了,抬头感到天旋地晕,腰一时也直不起来,时间一长,两条腿就发麻。
  刚开始这项农活时,我们觉得太简单了,仔细地用手量出队长要求的苗与苗之间的距离后,开始把多余的苗把掉。但是,很快我们发现,如果按照距离要求,许多长势茁壮的苗要被拔掉,太可惜了!于是,我们自作聪明地把小苗拔掉,壮些的留下,忘记了苗与苗间的距离要求。我们尾随着队长的速度,很快走到了垄的另一端。队长开始验收我们的工作质量,不看则已,一看,火冒三丈!间过的苗一片狼籍,根本看不出间距。
  返工!队长一声令下,我们只得从头再来。可是,我们已经被太阳晒得口干舌燥,蹲在地上两条腿关节酸痛难忍,队长大概是非常恼火的缘故吧,一直不说休息两个字。我们忍着,从刚来时的欢声笑语,变得默默无声。老天爷好象知道了我们的心情,天阴了下来,渐渐地,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下雨了,下雨了!我们立刻欢呼着跑向地头,准备打道回府。跑了几步,一回头,队长好象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下雨似的,一个人蹲在地里继续着劳动。他用肢体语言无声地告诉我们,这点雨没有什么了不起,劳动不可以停止。于是,我们虽然老大的不情愿,也只得返回田里继续劳动,直至完成任务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住处。
  男怕割麦子,女怕间谷子。一天下来,整个身体就像散架了似的。多么渴望过个礼拜天,而农村这一想法是根本不存在的,只能是熬了一天又一天,逐渐适应就好了。
  回忆插队两年,酸甜苦辣应有尽有,好比一场夜梦。农村是广阔的,资源是丰富的。虽然在农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也是人生的一笔宝贵财富,从中也增长了不少见识,锻炼了自己的意志,学到了农民吃苦耐劳的精神,看到了农村人单纯、善良的本性,为以后的生存做人工作提供了不可缺少的营养,只有经历过去的苦,才知今天的甜。
  赵卫平自述
  只有经历过去苦才知今日幸福甜
  回忆当年春夏秋冬四季的农活,感触最深的当属麦收季节。对于丰收的感受,我们是在电影里得到的——一片片良田麦浪翻滚,人们脸上挂满了丰收的喜悦,艳阳高照,颗粒饱满的粮食在人们的笑声中颗粒归仓。而实际情况却远没有电影里来的浪漫。俗话说,“女怕做月子,男怕割麦子”,割麦子是夏收最重要、最辛苦的环节。之所以这样说,是麦子不仅要在烈日炎炎的太阳下辛勤收割,还有尖尖的麦芒会透过薄薄的衣裳钻进皮肤里去,扎得你痛痒难耐,而且收割小麦还是用镰刀,纯粹的手工和重体力活,做不久,会让你累得气喘吁吁。我抬眼看了看一望无际熟透了的麦子,伸了伸快要僵直了的腰,一屁股坐在田垄上,对着“知青”喊道:“歇歇吧!腰累断了!”知青们都纷纷扔下镰刀,七斜八歪地坐在田地上,乔少英说,“哎呀我的妈呀,真懂得什么叫苦了!”,我说,昨晚腿疼的我都上不了炕,是爬上去的……就在我们叫苦叫累的时候,乡亲们已经快到地头了,就要往回割了。我招呼大家:“赶快干吧!大家埋头挥镰接着干起来。我心里想,“农民真辛苦哦,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麦收的时节,人们会夜以继日地劳动,农民的休息就是田间地头的随地而卧,随即鼾声大震,没有城里人上了夜班要休息的概念。
  麦子收割回来堆在场上,我们开始了小麦脱粒的另一场战斗。大型的脱粒机“哐哐哐”地怒吼着,输送带上的麦子被急匆匆送进脱粒机的大嘴里,我们十几个知青在打麦场上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累得不知东南西北了,我们和队长提出要回家睡觉!队长不答应,我们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劳动。
  脱下来的麦子,要日夜不停地晾晒,遇有雷雨天气时,必须赶在雷雨到来之前,把晾晒的麦子收回仓里,等太阳再出来时继续晾晒。贫下中农三天三夜不合眼,他们为了什么?就是为了“龙口夺食”,赶紧把成熟的小麦安全入库,否则,一场大雨会使小麦霉烂变质,辛辛苦苦劳动的成果变为泡影,在那个火热的年代,农民充满了革命的热情,哪一位贫下中农嘴里都会说出革命的大道理,一切为了集体,一切为了国家。于是,每到麦收时节,可用披星戴月形容,顶着簸箕眼睛打着架,好痛苦,盼着停电,渴望睡麦垛。
  麦收过后,马上进入秋苗管理阶段。队里派我们给秋作物喷洒农药。然而,谁也没想到,看似简单的活,却蕴酿着一场危机。
  1976年八月的一天,队长安排我和乔少英、曹序恒去村西头的棉花地打农药,这可是第一次干这类“活计”,我们从来没有干过,心里想“不难”,就接过队长手里的喷雾器和农药,记着队长说的农药“配比”,到了棉花地。烈日当空,地面滚烫,我三人,你挑水,我配药,一人一架喷雾器热火朝天干起来,一趟下来,已经是汗水湿透衣背,索性脱掉衣服,赤膊上阵,摇着压杆,迎着药雾,穿行在每一株棉花间。可由于疏忽大意,没有把农药喷雾器盖子拧紧,里面的农药溢出到皮肤上,造成了农药中毒。
  干完活我们回到房东家,三个人倒头就睡,实际上是毒性发作,昏昏沉沉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时只觉天昏地旋,痛苦万分!心中一惊,意识到中毒了!叫乔少英、曹序恒没动静,我强忍着巨大的痛苦慢慢爬向门口,推开门,爬在门坎上,被房东大嫂发现,她拼命的喊人来救我,我对赶来的人说,家里还有两个人呢。
  当我们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徐沟医院了,经过及时抢救,我们三人脱离了危险。村干部和房东大嫂来接我们出院时,我们万分感谢,激动的泪水不禁流下来;回到房东家,房东大嫂给我们煮鸡蛋挂面汤喝,精心照顾,使我们得到了很快的恢复,每每回想此事时,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感谢我的房东大嫂!知青的那段经历让我刻骨难忘,它让我懂得了农民纯朴、勤劳、节俭,它不仅让我懂得了农民对共产党的热爱,而且让我懂得了农业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科学管理、科学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