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农历腊月十八,我们放假的第一天。
还没放假就早早安排好了,一进入假期就赶紧忙春节前的准备工作,其实主要就是擦抹家具洗涮床铺,而更麻烦一点的是擦玻璃;要先帮两边的老人打扫,再说自己家。“无事人睡得放心觉”。我这有事人放假第一天也不敢放松,如平日上班一般早早起来做好吃毕早饭。“妈,我们放假了,今天我过去跟你们打扫吧?”我先打通了婆婆的电话。“不用,我们早打扫完了。年纪大了,就得早动手,你们还上班,哪能尽指着你们呢?”“哦,玻璃也擦了么?”“擦了,我们一天一个家悠着点儿就慢慢擦完了。”“哦,那我就不过去了啊。”“不用往过跑了,你准备收拾你那边吧。哦,对了,你先洗涮,过两三天再擦玻璃吧,报的这两天大风降温呢!”“好,我过两天再擦。您和我爸要注意身体啊!那我挂了。”
鼻子一直酸酸的:两个老人,一个六十多,身体一直不太好;另一个虽说身子骨较为硬朗,可也七十多了呀,且这两年开始腿疼。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一个家一个家打扫完,一幅窗帘一幅窗帘洗涮完,一块玻璃一块玻璃地擦干净的!他们这么老了,全部给儿子媳妇留下也完全说得过去,可,他们竟然只想着尽量少拖累子女,他们竟然忍着极大的不便一一全提前做完了。他们还想着的是近日要大风降温提醒儿媳先不要擦玻璃!“妈,我今天回去和你们打扫吧?”我深呼吸一口又拨通妈妈的电话。
“不用,我们前几日就及早动手打扫完了。”“那窗帘和玻璃呢?”
“那也都弄完了不用管了。刚放了假,你也稍轻松一下,再说你自己的一摊子事也够你忙的。对了,我们刚炸了丸子你来拿些吧?你就省得自己弄了。”“哦,我抽空去拿吧,妈,那就先这样。”我匆匆挂断电话,我怕妈妈听出我话音里的哽咽,那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倾泻而下。活儿要及早干完,省得麻烦辛苦上班的儿女回来干;吃的也要尽早准备好,好让儿女自己省得准备,这就是父母啊!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千年的这句诗迫使多少儿女动容啊!
每次见到他们,他们都表现得很开心,每次打电话他们都说没事的,他们不可能总开心,他们绝不是总没事,他们只是太爱他们的孩子了,他们怎么舍得再用自己的一些琐事烦恼去打扰他们认为在职场已够辛苦的子女啊!谁叫他们是父母啊?谁叫一直以来都延续着“往下亲”呢?
想起那年,哥哥固执地报了远在长春的大学,他是挣脱束缚自由自在了,可他哪知将他一直挂在心尖的父母那四年是如何捱过来的!他哪知每次写信都说“我们都挺好的,你要照顾好自己”的双亲是怎样几乎“一夜白了头”的!他当时真的不知道!他们当时真的不会让他知道!
如今,不止做儿女,也做了父母,才深深懂得,只诉温暖不言殇,这也是三春晖的一种表达啊!还好不算晚。
真的殇不起
“咚咚咚”,我打开门,是公公,他手拿一布袋。“你妈炖了骨头汤,听说吃啥补啥。”他一边进门一边说。
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赶紧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拿往厨房。我打开布袋,再里一层是塑料袋,再里一层还是塑料袋,还有一层,最后露出了饭盒。看着一层一层的包装,我心里有点难受。“你妈六点半就催着我去市场买了,还再三叮咛我不要买冻的,那不新鲜,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公公和老公在客厅聊着。
老公前天下楼时不小心崴了脚,原以为不要紧,昨天去拍了个片子,两处骨裂,虽说不太严重,可也得躺养,否则那块小骨头可能会掉下来,那就麻烦了得手术。
本不计划告诉俩老人,怕他们着急,可他们终究还是知道了。他爸刚得知这一消息时又惊又躁:“下个楼梯还能崴成这样?还是自己不小心!”可烦躁归烦躁,还得管呀。尽管我们说家里有云南白药,医生说可以,但他昨天还是不放心又买了跌打丸送过来。
“你妈本想过来看看你,可实在爬不动你们这六楼了,你好好养着吧,不要着地,我回去了。”他爸往门口走,出门,下六楼,我目送他离去,在想:他六点半出门挑骨头,返回家细心炖好骨汤,再出门下楼骑车,过大街穿小巷,再上六楼,二十几分钟后再返回……
我回头跟老公“抱怨”:“瞧瞧你折腾的,不说我,就说这二老!”老公表情有点不好意思。
记起去年去看望一位生病在家的同事,她五十多岁,伺候她的是她九十岁的老母。当时那位老母亲语调激昂手微颤抖地跟我们控诉:“她推辞说没空去做手术,我就一天十几个电话地催她……”尽管她已是当奶奶的人了,可在她老母眼中她依然是她需要操心的小女儿啊!别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单这眼前的白发人伺候黑发人就叫人黯然伤神!
又记起之前看过的两则消息:复旦投毒案的被告被判死刑,其父昏厥不醒;独生女百日祭,父母双双服毒自尽……
史铁生曾慨叹“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
面对残酷薄情的现实,我们必须“伤得起”,可面对日渐老去或已然老去的双亲,我们真的是殇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