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文苑*副刊总第2820期 >2015-06-10编印

小河碎影
刊发日期:2015-06-10 阅读次数: 作者:陈晓春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时间是个可怕的打磨器,许多过去的光阴及光阴的故事被它打磨研碎,在岁月的风沙中一点点消失殆尽。而曾经蜿蜒在我生命中的故乡的河流,数十年来,它的一弯波光几片碎影却不曾消失,总在某个寂静的深夜浮上我的心头,轻轻拔动我思乡的琴弦……
  记忆中的故乡,有一条小河从村子后的大山脚下潺潺穿过村中央。它没有名字,朴实得像一朵山野的小花,低微而骄傲。她的水不深也不宽,没有汹涌的波涛,只是清风拂过时,会有几串晶亮的涟漪。
  那时的故乡俨然一派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男耕女浣的田园图景。乡亲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家家户户都是土墙围成的院子,甚至还有玉米杆围成的篱笆墙。砖墙围成的院子不是太多见,都是祖上留下的院子。院子里各色树木花卉争奇斗艳,鸡妈妈领着一群小鸡仔四处遛达。
  一到周末,我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去河边洗衣服。其时的我主要是去玩,但可以堂而皇之地打一个洗衣的旗号。我和姐姐端着脏衣服来到河边,小河边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大姑娘小媳妇在洗衣服了,清澈的河水映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洗衣人的倒影也是一晃一晃的。
  姐姐找上一块大青石板蹲在旁边认真地开始刷洗。树上的蝉儿不知疲倦地唱着年复一年单调的歌。经过一中午的炙烤,河水却是温吞吞绵柔柔的,摩娑着我的小脚丫。我拿一个罐头瓶子开始捉蝌蚪。河水是那么的清澈,你可以看到河底的石子与泥沙。河里最多的是蝌蚪与蛇鱼儿。蛇鱼儿我可是断然不敢去捉,它那蛇一样光滑妖冶的身体让我敬而远之。
  记得在邻居家的窗台上我见过它,它的样子像极了蛇,可邻居告诉我要用它治病,需要将蛇鱼活吞而下。我惊恐不已,蛇鱼儿穿过人的喉咙,游弋在人的肠胃里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事情,我真恶心得想吐。
  蝌蚪就不同了,它黑豆般可爱的身体拖着一个细细的小尾巴,像逗号般调皮。而且蝌蚪特别容易捉,两手一掬,一只蝌蚪就收入瓶中。
  我踩着河水捉了十几只蝌蚪,一一把它们收入我的罐头瓶里。蝌蚪不会永远是蝌蚪,一天天过去了,蝌蚪长出了后腿,我就不敢再养着了,我怕青蛙,我怕它们变成了青蛙呱呱乱叫乱蹦,趁着它们还没完全长全四条腿,我会跑到河边将它们放生。
  那时的小河边,长满了各种草木,各色昆虫在此繁衍生息。蜻蜓蝴蝶蚂蚱的翅影在阳光下闪烁着美丽的光芒。记得河边毗邻着一坐阔大的院落,院子的院墙好高好高,只可以看到露出梢顶的树枝。院门总是关着的,听人说,这是一个老红军的院子。我幼小的心里充满了好奇,老红军?这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他爬雪山过草地没有,他见过那个金色的鱼钩没有?我常在玩累了的时候静静地坐在河边出神地凝望那个神秘的院子。
  其实在河边洗衣服,最怕的是蚂蟥,形状有点像蚯蚓,但比蚯蚓短而稍粗些。它无声无息地吸附在某个地方,无声无息地爬到你的脚上腿上。
  据乡亲们说,蚂蟥吸在你的腿上或脚上会一个劲地往你肉里钻,吸你的血。就和吸血鬼一样。
  记得有一次,我拿着一个小手绢在石板上洗,蚂蟥爬到了我脚上,我“啊”的一声尖叫,手疾眼快的姐姐拿刷子一把打掉了吸在腿上的水蛭。我的心才落了地。
  还记得在夏季水涨的时候我一不小心就将刷子掉在了河里。河水那么大,都到我膝盖上了,刷子一眨眼就顺水飘了很远,眼看就到桥洞了,姐姐趟着水急走了好几步才抓到了刷子。
  小河上游不远处,茂盛的庄稼地绿浪翻滚,玉米林如青纱帐一样美丽。当黄昏的风拂过这片土地,空气中充满了玉米的清香。
  乡亲们从田里归来,路过小河,掬一捧清凉的河水洗把热气腾腾的红通通的脸,然后再洗洗鞋子,洗洗农具,说说笑笑,舒展一下疲惫的身体。虽不是“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然而清粼粼的河水映着他们娇美的身姿和岸边亭亭的柳树,盈盈笑语间,质朴的田园生活之美让人怡心悦目。
  关于小河的记忆就是这样零零碎碎,却又顽固地盘踞在我记忆的角落里明明灭灭。
  然而就是这样一条小河,在九十年代创业的浪潮中悄然消失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小河会干涸,是因为盖房需要土地还是煤矿的建成让她失却了生命的颜色,小河,在故乡的版图上永远地消失了,童年的小河终究未能陪我走向青年。但却永远地流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现在的故乡没有了小河,在高耸的楼房、平坦的水泥路面前,我却不知所措。我找不到故乡的魂了,没有河流的乡村就像没有星光的夜晚,纵然灯火辉煌,但却让人心里一片茫然。人们在得到的同时,失去了许多。
  梦里,我又听见了小河潺潺的流动,又看见了她细碎的微澜在晚风的拂动下迷离不定,像极了情人眼里盈而未落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