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转车头的时候天已阴了许久,走还是不走?瞬间的犹豫后,心血来潮未退,一脚油门疾向山中驶去——莫为轻阴便拟归。
柳子沟的冬天我未来过,就这枯落与褪了绿的景致来看,还是有点看头的。比不上江南水乡钟灵毓秀那种周全的美,也非小家碧玉的楚楚含羞,我且把她看作一位水灵灵的村姑吧,不施粉黛,未曾雕琢,许多挂在山壁的小冰瀑像她等待情郎的泪珠儿,隐隐地垂下来些情愁,又隐隐地淌落着些哀怨,挂在冬日的雾霭里忧郁着。沟弯曲着往里延伸,我走在腹地,地面是冰铺的,其实是走在结冰的小溪上,若有弯曲,总感觉像村姑率性地敞开双臂,像她要将我拥抱,我的步履羞却了,蹑手蹑脚了……
终于有大或更大的冰瀑出现了,滂沱直落却骤然凝结,各异的冰柱,倒挂的冰锥,透澈剔透,晶莹玉润,这到底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我又总觉得像是村姑的哭态,这凝固的伤心究竟是缘何?可是夏日里言定三生吻别她的少年的背叛?还是阳春里信誓旦旦的媒妁有了食言?冰锥儿连连,泪珠儿涟涟……游人们在她冻结的眼泪旁留影照相,独我立在角落里静静地望着她,待游人散去后与她轻言细语,于她留些影像。这个数九天温度怪异地高,冰瀑本不该有泪在淌,我只想来些风儿让村姑收起她的眼泪,这个季节她的冰清玉洁正是她的天真无邪,她是该拒绝融化的。
我要出沟了。
因为沟的不同季节有不同的秀丽,因为村姑的水灵,人们在沟口修了钢筋洋式大楼接待游人,村口的几位农家也张挂起了洋不洋中不中的农家乐招牌,这里也许又将有了新的繁华,汽笛声将割破秀丽的宁静,垃圾袋将会随风飞舞,我心中质朴水灵的村姑不知还会不会在鸟鸣虫飞中长发迎空……
车在归途,暮色里景物昏黄,路过一村唤作蚕石,过村的桥唤作蚕石桥。这个地名不知有什么典故,蚕石,是否以前叫蚕食?是一个人蚕食了另一个人的心?还是现代化的发展蚕食了古朴农村与民风?
路该往出拐了,前方的路真没走过,我也真不知通向哪里?
一个下午,一声马达,一片冰瀑,一眼村姑,一段心灵的孤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