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我想您了!
几字敲下,早已潸然。抬头望月,它似乎不忍直视我凝泪的双眸,黯然躲在云底。
姥姥,我想您了,又是一个团圆日,您在天堂还好吗?是否也如我想您一般想我?
童年,我在您《麻雀与小孩》的古老童谣中度过——一个顽皮的男孩,一只被捉走的小麻雀,还有麻雀妈妈声声哀怜的倾诉,您温婉悠扬却又略带忧伤的声音在我耳边久久回荡。尚在幼年的我,虽远不能够理解麻雀妈妈“丧子失亲”之痛,但每每都会被那种情真意切所感染,伏在您的怀中,静静地一遍又一遍地听您吟唱,然后挂着泪珠进入梦。“一位慈祥的白发老人,轻轻地摇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那温情一幕,早已铭刻我心,成为永恒的记忆。
少年,您是我的第一任启蒙老师——熟读《三字经》、《千字文》的您,用行动诠释着“性相近,习相远”、“玉不琢,不成器”这亘古不变的真理。潜移默化中,我明白了“习”与“琢”的涵义,至今不敢忘记。当您戴上花镜,用隽秀小楷在我新学期的书皮上行云流水般写下班级姓名,在“朝辞白帝彩云间”的影格间嵌出一行行整齐流畅的蝇头小字,带给我的除了老师的赞叹和同学的羡慕,更有深深的震撼。从此怀着一种敬畏,我把书法中蕴含的坚持与沉稳藏在心底。
外出求学的前一夜,我亲昵地依偎在您身边,告诉您我会坚强,我会独立,会照顾自己。您侧着身,背着我,双肩微微颤抖。许久,伸手揽我入怀,“傻孩子,姥姥知道,小鹰长大了就要高飞,可姥姥担心你舍不得你,想从未独睡过的你会不会掉下床?挑食的你在外面能不能吃好?懂不懂得冷暖添衣?”您哽咽着无法继续,而我,也早已泣不成语。
参加工作后,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为已经双目失明的您换了一部收音机。您喜不自禁,颤抖的双手摸索着,嘴里喃喃着:“漂亮,真漂亮!我的小兔儿一上班就来孝敬我了!”然后,每逢人来,您定会先捧起收音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新的,声音就是好听,外孙女买的,第一个月工资就给我买的。”然后在来人“孩子孝顺”的夸赞中,扬起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意。
可这幸福而又快乐一切,都在十五年前的那个凌晨,戛然而止。您在我的怀中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阴阳相隔,那是何等彻心的痛!我不愿意相信现实的残酷,更不愿意相信您会永远离开我。无论谁说,我都不肯放开紧紧搂着您的手。所有的人都在痛哭,唯有我无声无泪,可有谁知道,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我心中刻出滴血的痕迹。
姥姥,我想您了,十五年来从未间断。今后,也将绵绵无期。
姥姥,我想您了。想您在炎炎午后起床时递给我的那一杯清凉,想您在冬日炉火边给我烘暖的棉衣棉裤;想端午节前,您密密缠绕的五色粽子和泛着艾草清香的香包;想中秋月夜,您把红线拴着的“老寿星”亲手挂在我脖子上,摸着我的头说“长命百岁”……
沉寂的午夜,钟声响起。仰头,是朦胧的月;低眉,是哀伤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