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约一周回我家住一次,平日的时间带着妻和女儿伺俸老母。
清华苑的夜晚是很有诗意的,些许儿凉风伴着亮得恰到好处的街灯,不明不暗的视线里在小区里散步,谁都会成为诗人的。
我于书柜里寻找:弃了梁羽生的武侠,弃了下里巴人的医学,弃了中国不高兴之类的论说,也弃了时尚香艳的诸多杂志。翻出一本《灯下漫笔》,一本《百味人生》,一本1982年的《杜甫诗选注》。前两本是我90年代在省图书馆淘到的,集著了“五四”运动以后中华民国文人的篇子。就文学成就与思想探索而言我认为那个时期是高于现在很多的,我只能这样说一句。1982年的《杜甫诗选注》印刷非常古朴,注释非常严谨,并无太多的时代烙印,大概当时只有上海古籍出版社才能推出这样的书籍吧,定价:0.4元,我呵呵一笑推荐给了妻看。
我们约定了今晚不开电视,不开电脑,不开wifi上手机,只留各自的床头灯看书,我说,今晚是不插电之夜。很多年里这样的夜晚怕是太少了,我辨不清我是不是一只堕入各种网阵的飞虫:wifi、流量、注册、会员、上传、下载、同城、情缘、骗情、约炮、韩剧、选秀,美其名曰非诚勿扰,网内似已密密麻麻,网外老弱横秋,难辨清静难分乐土。
床头灯仍是亮得恰到好处,窗外的杨树叶儿婆娑作响,我似读到周瘦鹃的杜鹃枝上杜鹃啼,一句天地间愁种子开始,东抹西涂,时尔鹃而啼瘦,时尔啼声哀切,只将一物频频说。我似己入境,但终感受不到“诉尽春愁春不管,杜鹃枝上杜鹃啼”的悲凉意境,大概是我希望这样的夜晚杜鹃是一片欢愉之声,悦耳动听吧。其实我是庆幸今夜没有声色犬马,今夜没有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与歌舞升平只能粉饰太平与掩盖空虚。再翻一页是先生的阿长与山海经,这篇其实已读过好多次,先生幽默地写道长妈妈睡觉总会摊开两手两脚,在床中间摆一个“大”字,挤的他没有余地翻身,我偷笑着转头看了一下读杜甫的妻,她似在用中指沾了一下舌头在认真地翻页,素灰丝时蒙卷轴,她无疑应该有几只蠹虫下肚了!“哥儿,有画儿的三哼经,我给你买回来了!”先生的每个字都是我的至爱!
床头的灯仍是不明不暗,在这不插电的夜我似快要睡着了,好象纤纤握着的是妻柔软的手,等天明了我再问她吃了几只蠹虫吧。
及一句,若能抽身,我的朋友们,你也拥有一个不插电的夜晚吧,真的,很干净,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