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7:周末*悦读总第2649期 >2014-04-20编印

怀念我的书友
刊发日期:2014-04-20 阅读次数: 作者:张卯春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生命中,能够以书为友,因书结缘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说起读书,就会想起仲权爷爷和鼠祥大同学,他们都是我幼年读书时帮助过我的人。
  仲权爷爷是我高祖父的孙子,排行老三,我辈称之谓三爷爷。三爷爷生得颀长而白皙,头上常年扣一顶瓜皮帽,加上近视镜、长须,给人以文质彬彬的感觉。其实他文化程度不高,只不过年轻时常徒步赴太原,找他在“书业诚”做事的堂弟,也就是我的祖父,倒贩些书籍、文具,补贴家用。也许缘于此,他对书格外珍重。每当开学初,我和他的重孙双明(与我同班)领回新课本,他便会仔细给我们包好书皮,并用蜡汁浸染书角,以防卷曲。他对字纸也特别敬惜,不许随意糟践写有字的纸,无用的字纸定要焚烧。
  说他是书友,当然不仅是因为这些,还有对我读书的保护。
  我从小爱看小说,说“嗜书如命”有些夸张,“如饥似渴”却并非妄语。糟糕的是,我的数学成绩很差。在望子成龙的父亲看来,我学习不好不是笨,笨拙的孩子怎能看得懂一本本砖头厚的闲书呢?那就都是闲书惹得祸。遂勒令禁书。于是,矛盾发生。面对父子间的激烈冲突,三爷爷说了一句:“看闲书还识闲字嘞。”不知道是出于辈份还是缘于“八十的佬儿赛神仙”的老话,父亲妥协了,虽未明确开禁,却从此不再严管。一句话,当时解我围,终生受其益。
  鼠祥,韩武堡人,长我三四岁,高我两个年级。当时新营、韩武、冀家堡村的学生和南、北东社的高年级学生都在韩武堡小学上学。在我的眼中,他是一名英俊少年,乌黑的偏分长发,鲜艳的红领巾,尤其是明亮的双眸,充满智慧和活力。记不清怎样的初识,只是因书而时相过从。那时可读的书大致有三类:俗称“人人书”的连环画、竖排线装本古籍和现代红色读物。鼠祥借给我的大部分是第二类。竖排古籍,字是繁体,字又小,印刷质量差,语言半文不白,读起来多有难度。但是虽不求甚解,却也明了大意。重要的是,鼠祥的书似乎借之不尽(其实很多是转借的)。在他的帮助下,我读了《三侠五义》、《施公案》、《儿女英雄传》、《封神演义》等许多古典文学著作。
  后来,文革来了,各种书籍被扫荡一空。书为缘,书之不存,缘即淡出。再后来,我参军离乡,联系中断。长长的几十年里,偶尔会想起他,但一直没有见过面。直到2011年秋,我写出自己的书,才带上《清徐史话》等书,去韩武堡看望他。
  在村头,遇到似曾相识的一村民,向他询问鼠祥的住址。村民反问道,是去他婆姨家还是他小子(儿子)家?我心有不解,说,鼠祥住谁家就去谁家。身边一人抢先说:“早就埋到地里啦!”
  ……错谔之余,是深深的遗憾。
  窗外飘起了久违的雪花,庭院里一片银白。是上苍因我的哀思而为我的书友深情凭悼么?不会的。他们是小人物,就像这眼前来时不期、落地无声、用纯洁装饰世界、用生命滋润大地的小小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