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时,十二岁的儿子竟然想起了他的“小时候”,我也随着他的话题陷入了回忆。“小时候”——多么久违的话题,多么遥远而难忘的回忆,是啊,我想念和哥哥姐姐一起分东西吃的情形;想念每天清晨上学路上的寂静与恐惧(那时候上学很早却没有路灯);我想念读过书的每一所学校;想念那些毕业后再也没见过面的老师同学……正当我沉浸在甜蜜而略带痛楚的回忆中时,听见耳边有时断时续的抽噎声,用手一摸,竟然湿漉漉的一大片,儿子哭了,问他为什么哭,他说他好想回到小时候,想再看看他掉下的第一颗乳牙,想再看看他曾经玩过的像宝贝一样的玩具,他甚至记得他掉下的第一颗乳牙是被奶奶用纸包好放在门背后的,(村里有个习俗,孩子们掉下的乳牙不能随便乱扔,如果是下牙一定要扔房顶上,如果是上牙就要扔到门背后,据说这样可以长得快点,儿子是婆婆的宝,所以生活中的每个细节都格外仔细),他还记得第一次掉牙时正坐在奶奶家的沙发上,嘴里流了好多血……一向不会写作文的儿子很是感慨地说:“长大后的我只能从曾经用过的课本上寻找童年的足迹;只能从小时候那些狗屁不通的日记里寻找童年的足迹;只能从依然散发着小食品味道的书包里寻找童年的足迹……”
小时候,他偶尔会把辣条之类的小食品放进书包里偷吃。儿子虽然偶尔会犯点小错误,可是在我心中他一直是个最优秀也最可爱的小不点。记得刚上一年级时,白白净净的他穿着雪白雪白的夹克服,戴着鲜艳的红领巾,背着绿色的大书包,他长得最小却最守纪律,放学排队时的姿势也最端正……时间过得可真快,昨天他还是个只知贪吃贪玩的快乐小不点,一眨眼他已进入中学,并且为了童年的一去不返而哭得泪流满面。这一点,他和我像极了。依稀记得中考前散学的那天,同学们都早早回家为第二天的中考做准备,唯独我一个人趴在那张陪伴了我三年的课桌上稀里哗啦地哭了近一个小时,然后一个人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把课桌也擦得干干净净,临走看到讲台上的课程表,我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揭下,夹在课本,那是我当时能留下的关于学校的唯一纪念。我已记不清当时是怎么一步一回头地走出校门,离开操场的。此时此刻,我理解他的感受,理解他对童年时光的不舍与无奈,理解他心中的那份彷徨与恐惧,他是真真实实为时光的匆匆飞逝而痛心疾首了。我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告诉他,你现在拥有的时光同样是美好的,若干年后,你回忆起现在的日子同样会因为它的一去不返而哭得泪流满面也或欲哭无泪,同样会渴望时光倒流再重新活一次12岁。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美好。不知他能否理解我的话,但一定会记住我们的这次长谈。他似懂非懂地把胳膊伸过来紧紧地圈在我脖子上。此时此刻,我就是他心目中最要珍惜的吗?母子相拥,倾心交流,这样的时光就是最美好的吗?12岁的儿子,感情居然这样细腻,我不免为他的多愁善感担忧起来。儿子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可与他相依靠,如此多愁善感,他承受得起人生的悲欢离合吗?承受得起父辈们的生老病死吗?儿子啊,爸爸妈妈虽然爱你却不能永远陪你,随着时光的流逝人生不可避免地会经历各种各样的悲欢离合,你要学会坚强,学会勇敢,要坚强地面对感情上的一切挫折,也要勇敢地面对时光的一去不返。其实一去不复返的又何止是时光呢?面对匆匆而去的岁月,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珍惜眼前的一切,让我们有限的生命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