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6:感恩*母亲节总第2509期 >2013-05-12编印

去年一点相思泪 至今流不到腮边
刊发日期:2013-05-12 阅读次数: 作者:风景旧成谙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从2004年到今天,妈已经离开我们近十个年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阴阳永诀隔开了两个世界的因果,从此歧路殊途,永不交错。而我,却依然像是几十年前那个总是躲在大人身后,被呼来喝去没出息的孩子,依旧没法从母亲的背影中走出来。浮生匆匆,流年偷换,十年了,无论是三十而立的当年,还是四十不惑的今天,总是能感觉到有一根无形无质的丝线,轻轻拖曳着我这只没有了重心的纸鸢,在现实的气流中跌跌撞撞、悬浮不定。亲情的自然属性是我们都永远无法回避、无法舍弃的,它总是在我有意无意中,指引着我走向思念的深处。这就是人世间的宿命吧,你带我来,我送你去,原本是不需要去刻意理解的。只是,我想知道,你离开时可曾回首,可还留存着多年以前,对着襁褓中那个哇哇大哭丑陋的小生命时,初为人母的笑容。
  妈生于1942年,生长在一个儿女众多的大家庭,上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下有三个弟弟。妈算是村里比较有出息的,长大后就跳出了农门,进入县化肥厂工作,成了挣工资的城里人。在共和国的天空下成长起来的妈,学习成绩优良;写得一手好字的妈,性格里少了几分传统温婉贤淑,多了几分爽朗自信。小时候我喜欢翻看家里的相册,年轻的妈和工友们站在一辆卡车前,粗黑的辫子,温熙的笑容,整齐的工装,一副标准的工农兵形象。
  小时候因为父母上班,家里还有更小的妹妹,我被寄养到乡下的亲戚家,呼吸着田野的清风,在无边无际的庄稼地里度过了我的童年。“梦里不知身是客”,幼小的顽童以为这就是自己的人生,寤寐之中,总是一个人在天地间奔跑,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要往哪儿去。妈无数次地提起离别多日后再见我的情形,“站在门口怎么也不肯进来,看着炕头上抱着妹妹的妈发呆,别人问,炕上那是谁呀?你喊着我的名字‘三妮子’。”妈后来一直耿耿于怀,追问是谁教给我的,我却不记得。现在回想起来,这是她带给儿子最贵重的成长礼物吧,无拘无束、无忧无虑,而又无心无肺的一个最纯粹的童年。
  妈是个好工人、好女儿、好姐妹,为了兄弟姐妹、为了工作,可以粗茶淡饭含辛茹苦,可以八面玲珑耐心细致。她养鸡鸭,后来搬家了,空间大一点就种菜、玉米和各种果木,她本来就是个农民,大概也希望我们能够生长得像那些田地里的野草一样,恣意而茂盛。
  在村里上了半年小学后,我终于回到妈的身边,平时上学,礼拜天的时候就跟着妈上班,要是妈和我都休息,妈就带着我去附近的田里采蘑菇、抓青蛙蝌蚪,蘑菇自己吃,青蛙蝌蚪喂家里的鸡鸭。最喜欢跟着妈逛街,在新华书店的连环画柜台前,不用像平时一样嗫嗫喏喏地蹭书看,不用为了买哪本而费尽心机地计算零花钱。妈一买就是两本,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当我们渐渐长大,离成熟却还早,和妈的关系也渐渐亲密。我走进她的世界,她的视野,开始慢慢知道她是如何看待我们,想让我们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因为儿子实在是太没出息了,所以需要她事事都为我操心,工作、婚姻,待人处世,我却怎么也学不会她的方法,骂解决不了问题,打也来不及了。直到她离开,大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了。记得妈临走的那两个月里,总是怔怔地看着我,像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女儿是妈妈看着来到这个世界的,对这个孙女,妈特别的亲。才两三岁的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愿望在我们这里得不得满足,或是受气了,总要去找奶奶,只有在奶奶那里,才是她无忧无虑的天堂。孩子是妈的另一半,虽然是传统老观念下熏陶成长起来的人,妈重男却不轻女,即便在弥留之际,只要看见孩子,都会露出难得的笑容,病房里也会一扫郁积的阴霾。
  妈的葬礼上,三岁的女儿兴高采烈地玩着,大约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人,没见过这么多东西,每一样都是那么好奇。妈走后那年腊月,孩子在邻居家玩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对找她回家的我说:“爸爸,咱们把奶奶从医院接回来吧,不要让她一个人在医院,多孤单啊!”本以为经过了生死的洗礼,我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泪水,就在那一瞬间,眼睛止不住地酸涩起来,竟然回头不敢看女儿……
  再过几天就是母亲节了,妈,你可能感到,那一滴思念的泪水,在儿子麻木的脸上慢慢蠕动,贴着我的肉,烫着我的心,却永远不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