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打来电话,告诉我干娘去世了。心里瞬间感觉痛痛的。
小时候因为体弱多病,按河南老家的风俗,家人给我找了个神婆做干娘,据说这样可以去病消灾。三岁那年,一个夜里我正睡觉,迷迷糊糊被妈妈从床上抱起,从院墙上递到早已等候在外面的干娘手中。墙里墙外的人都必须保持沉默,不能说话,然后由干娘把我带去她家里,在那里待一个月。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认识了我的干娘。到了干娘家里,渐渐对她有了了解,干娘是我妈妈的一个远房表姐,那时候她也就五十多岁,有两个女儿和三个儿子。干娘勤劳、能干,看上去慈眉善目。每天白天,她会带我去地里干活,地头田间的邻居们坐下来歇息的时候都会过来逗我,问这问那,那些面孔没有让我感觉到陌生的恐惧感,反而感觉挺亲切,比在自己家里开心多了。晚上,干娘就把我抱在怀里,让我总感觉那样被呵护的满足,甚至乐不思蜀,没有想过再回我自己家。
干娘家院子里有棵高大的桐树,每天晚上都会有一群鸡在上面,我那个时候总是困惑,那些鸡怎么上去的?每天晚上要飞那么高去睡觉,万一睡着了掉下来怎么办?有天晚上我和干娘从外面回来,正好有个鸡蛋从天而降,掉在地上摔碎了,干娘看着地上碎成一滩的鸡蛋,惋惜极了,嘴里一直念叨:“看看,看看……”一边又恨恨的抬头骂那只下蛋不分时候的鸡,还说明天就杀了它吃鸡肉。于是第二天我就一直追着干娘问,怎么还不杀鸡呢?看我馋的,干娘就狠狠心真的杀了一只鸡,那香味让我至今难忘,只是吃完当天晚上就吐了干娘一床,她仍不厌其烦地帮我清洗、换衣服,完全没有妈妈经常表现出的那种不耐烦和责备。
有一次我不知道怎么就被邻居家的狗吓着了,连续几天干娘都耐心的给我叫魂。拿一把汤勺,一边磕打着门头,一边用手轻拍着我,嘴里还念念有词:“勺子磕,门头叫,远的近的都来到,伟伟,回来吧!”她的女儿在旁边就会应声“回来啦,回来啦!”这样反复要叫三次。持续好几天,直到我恢复精神活蹦乱跳为止。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妈妈就来接我回家了,于是就离开了干娘。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妈妈才会带我去干娘家,她会放一挂鞭炮,然后烧点纸钱祭拜神灵,用一条白绳子绑上或多或少的铜钱,挂在我脖子上。那时候觉得很难看,甚至觉得丢人,总想把那条白绳子从脖子上揪下来。后来才知道那叫挂锁,等十二岁的那年,就可以完锁了,就换成了红绳子,珍藏起来不再用了。
过了十二岁,就更不怎么见到干娘了,她也慢慢就从我的记忆里淡出了,直到我后来嫁到了干娘的那个村子里,来往也就多了,结婚、生子,干娘都过来道贺,看到我的孩子,她乐得嘴都合不拢,只是说:真好,真好,我伟伟嫁了个好人家,看孩子长得多排场,福气还在后头呢。
后来随丈夫离开老家来到太原,很难见到干娘,但每次回老家,我都会专程去看望她老人家。干娘的年纪大了,背越来越弯,眼睛也花了,只是那一脸淳朴的笑容一如既往。
干娘一辈子吃了不少苦,八十多岁了,还在为儿女们操心受累。干娘在村口突然跌倒,再也没有醒来,带着她那颗淳朴的心,去了那没有劳累没有痛苦的另一个世界,干娘的笑脸,将永远铭记我心。干娘,你的伟伟,你从小看大的伟伟,愿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