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清徐*要闻总第2331期 >2012-03-07编印

嫦娥缘何能“飞天”
刊发日期:2012-03-07 阅读次数: 作者:曹秀娟  语音阅读:语音阅读
  山西日报记者曹秀娟
  新闻背景
  从龙年正月初六开始1个月的时间,嫦娥剧团就没有休息过,每天不下三五场演出。经过6年多的磨砺,作为地方剧种的晋剧,嫦娥剧团不仅唱遍了山西的每一个县,甚至唱出了山西,唱到了内蒙古、新疆、陕西、广东、福建,创造了一年演出1200多场戏,同时编排了三部精品大戏——《龙兴晋阳》、《大红灯笼》以及梅花板《打金枝》,均唱响全国。中宣部、文化部文化体制改革调研组在山西省调研时,曾对清徐嫦娥文化艺术有限公司“源自民间,成长于民间,服务于民间”的实践予以高度评价,认为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嫦娥剧团走出了一条完全依靠演出经营实现自负盈亏的创业之路和民营院团的发展之路,其经验和做法对国有艺术院团的改革和发展具有深刻的启示。
  当国有剧团依然在半死不活状态下残喘时,嫦娥剧团下一年的演出合同却已签满。原因:国有剧团把人养懒了,民营剧团干不好就没饭吃
  
记者:时下许多人认为,作为地方剧种的晋剧已然没有多少观众,您这样认为吗?
  艾斐:不可否认在许多地区,与戏剧之外的其他新兴娱乐业相比较,剧团的演出与创作水平不断滑坡,在文化市场中的影响与号召力相对低下,真正具有市场竞争力的剧目越来越少,导致文化演出市场呈现出明显的需求不足,尤其对年轻人的吸引力尤为不足。
  嫦娥:去年一年,我的两个团共演出了1200多场,我们明年的演出合同都签满了。这说明,不是地方剧种没有观众,是源于我们有没有好剧本?我们的戏好看不好看、好听不好听。2008年,我们请来上海戏剧学院研究动漫的老师,与他共商如何打造一部全新视觉盛宴的晋剧——《龙兴晋阳》。在整个编创过程中,我们也经历了一种洗礼,从组创团队、灯光、舞美、服装、造型、化妆以及交响乐伴奏带,先后花去300多万元,打造了一幕全新的脱胎换骨的晋剧。在厦门演出结束后,许多观众不舍离开,一直跟着我们。其中一段剧目,还被天津音乐学院选做了该校学生的教材。
  记者:同为地方剧种,为什么国有剧团和民营剧团的市场竟有着如此大的差别?
  嫦娥:体制不活,文化如何能活?国有剧团虽然只有百分之六七十的工资,但把演员都养懒了。我之前也带过一个国有剧团,曾经一年一个台阶,创下历史最好效益。而有一个团7个月没有一场演出,可到年底我们团演员的收入并没有好多少。干得好坏没有多少差别,谁能有积极性?但民营剧团就不同了,干不好就没有饭吃。
  记者:你是如何找到市场的?是靠关系还是有何窍门?
  嫦娥:关键是个主动性问题。我得了梅花奖之后,就被提拔成团长,再也顾不上上台演出。想联系演出却没有关系,就到处打听哪里有庙会、交流会,最终找到一本会谱。
  记者:得梅花奖后当了团长,5年后却毅然离开国有剧团,是何种动力让你能真正迈出这步?
  嫦娥:得奖那年是1999年,我已年近40岁。说实话,得奖前我不会演戏,得奖后才知道该如何演戏,百姓喜欢什么,接受什么。而现实感觉是被养了起来,没有了自己的价值。自己正是演戏的黄金时候,就这么放弃了不甘心。培养一个晋剧人才不容易,就是一个中专生也得培养7年,就这也不能马上登台。得了奖了、职称上去了,却没了舞台了。演员不是文物,没了舞台就没了自己的艺术生命。
  百姓比黄金还珍贵的情谊,给了嫦娥更大的文化自觉;梅花奖的声誉赋予了嫦娥最大的文化自信。她用艺术良心与责任,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
  
记者:真正迈出这一步不容易,而真正开始面对市场应该才知道有多难?
  嫦娥:是的。虽然我家世代都喜欢晋剧,但没出过一个晋剧演员。之前老父亲在老家清徐孟封镇有个大院子,是用来养猪、羊的。当得知我想自己出来唱晋剧时,父亲就把大院子给了我。小叔子认为嫂子干的是正事,在资金方面给了很大支持。没有家里的支撑,根本干不下去。就在出来干的第二年,在去陕西绥德演出的路上,载着40多名演员的车不慎掉入黄河里,两位青年演员不幸遇难,我自己左腿也严重骨折。当地百姓知道我们是剧团的,把我们一个个救上来送到医院。因为医药费不够,这些善良的百姓不停地对医生说,求你们救救他们。还拿出身上不多的钱,甚至是毛毛钱。是百姓这种比黄金还珍贵的情谊,给了我更大的文化自觉。记者:这么大的打击,如何还能坚持下来?嫦娥:我放不下戏迷那渴望的眼神。出事后40天,剧团一行再次来到绥德履约演出。还是原班人马,走的还是原来的路,唯一不同的是少了两名一起演出的演员。在后台,底下观众喊,嫦娥知道你受了伤,演不了,你出来站一下,我们看看你就行。我是拄着双拐站在那里的,这一场演出费只有2000元,甚至连来回的路费、吃住费用支出都不够,但为了喜爱我们的戏迷,我觉得值了。
  记者:从最初的艰难到现在的闻名全国,应该说嫦娥剧团走出了一条名角民办,民营艺术院团闯市场的成功路子。您如何看待名角与剧团间的关系?
  艾斐:正如去年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对嫦娥的评价,嫦娥现在走的就是梅兰芳的路子。梅兰芳这个名角怎么来的?不是官方任命的,也不是专家认定的,他是群众公认的。梅派、程派怎么产生的?什么标准?是来自市场的。名角民办,民营艺术院团闯市场,这才既符合艺术规律,又符合市场规律。人民群众是艺术创作的源泉,是艺术的享有者,是艺术的最终评判者。
  嫦娥:其实嫦娥剧团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最根本的是梅花奖的声誉赋予了嫦娥和嫦娥剧团以艺术的生命力,给了我最大的文化自信。地方剧种的市场在民间,当然要演给百姓看。我认为衡量一出戏的好坏要有好剧本、好演员还有好观众,三者缺一不可。
  孙拖虎:我今年63岁,是个老戏迷,一年要看200多场戏,尤其喜欢嫦娥的戏。只要打听到哪里有她的演出,我肯定要去。如果有两场演出,我就中间随便吃上一口,继续看。与别的剧团不同,嫦娥剧团的剧目新、服装新、精神状态特别饱满。嫦娥一点架子也没有,每次见到我们戏迷总要拉拉家常。好当家人带出来的队伍也不一样,嫦娥剧团的年轻人台风很正派,演员们没有抽烟的、没有染发的,也没有穿奇装异服的。
  记者:一个剧团仅有名角是不够的,您是如何建立激励机制,调动大家积极性的?
  嫦娥:为在竞争中赢得市场,我们实行了“一级抓一级,一级管一级,一级带一级”的管理制度,不仅为从业人员办理了三险,还根据行业特点和劳动工资协商制度,制定了青年演员奖励办法,这在省内的民营艺术团体中是头一份。
  嫦娥晋剧团的成功证明:文化可以成为一种赚钱的产品。文化体制改革给了嫦娥飞天的机会,但嫦娥剧团口碑好,上座率高,与她本人的创新意识、精品意识是分不开的
  
记者:面对市场,您如何看待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之间的辩证关系?
  嫦娥:文化不是一种单纯的商品,它必须跟人民群众结合起来。只有有了社会效益,才能带动经济效益。为此我们秉承“源自民间,成长于民间,服务于民间”的理念,只要羊能上去的地方,我们的戏就要上得去。为了满足更多基层群众文化需求,剧团还进行了大量的公益性演出,占到年演出量的10%至15%。现在,晋剧团拥有演员250多人,每年演出1200余场,演出收入可达750多万元。
  艾斐:嫦娥剧团的迅速发展与良好的收益,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社会潜在的文化消费需求,多年来被大大低估了。嫦娥剧团受欢迎的事实,说明随着经济的发展,对戏剧文化的消费需求有可能进一步增长。在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目前的戏剧演出市场,仍然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记者:嫦娥剧团能在短短的六七年名声鹊起,是否也受益于文化体制改革的春风?
  嫦娥:是的。在筹拍《龙兴晋阳》的过程中,太原市政府给予我们60多万元的资金支持,这在文化体制改革前绝对不可能。现在无论是国有团还是民营团,只要有好戏,政府就可以扶持;只要是好演员,在民营团也一样可以出头。
  艾斐:应该说,文化体制改革给了嫦娥飞天的机会。但嫦娥剧团口碑好,上座率高,与她本人的创新意识、精品意识是分不开的。她一方面扎根群众,多艰苦的地方都去演;一方面她所选择的题材都是对太原有着重大历史意义的剧目。她的演唱不是老腔老调,更显委婉,改革但不失原基础,分寸感拿捏到位,所以连外地观众都喜欢。
  记者:嫦娥晋剧团以自己的成功实践证明了,文化可以成为一种赚钱的产品,这对国有剧团应该有怎样的启示?
  艾斐:近些年来,国家有关部门曾经几度推动文化部门的体制改革。公有制剧团虽然仍然被看做是政府所属的事业单位,但也在不同程度上实行了企业管理;剧团被区分为政府全额拨款与差额拨款两类,意在以经济手段促使剧团走向市场。虽然也取得一定效果,但是这样的改革并没有真正触动国营剧团在体制上不能适应市场经济格局这个最为实质性的问题。
  改革必然带来阵痛,文化体制改革能否从根本上消除旧的计划经济体制带来的弊病,中国的文化演出市场能否重新振作与繁荣,关键在于,能否通过以所有制转换为核心的改革,让戏剧表演团体重新焕发活力。